林如海自跟着连秋出去，去见贾敬。
黛玉则遵从父亲的吩咐，照顾王紫凝吃好了，又亲自把她送回房休息，自己才回去继续鼓捣那些坑不死学生的难题。
直至戌正二刻，林如海才送走贾敬，回到主院儿，王紫凝已经在东厢房等得睡着了。
林如海不忍惊醒她，自去正房安歇不题。
第二日不待王紫凝睡醒，林如海又上朝去了。
以至于王紫凝还没机会打听贾敬因何造访，倒有两个人已经问过了。
——皇家父子。
贾敬这可怜的老头，又是修饰容貌，又是披星戴月，又是化名递帖……全都忙了个寂寞！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人，还是都知道了。
下朝后，皇帝就把宣林如海去御书房，问他昨夜见了何人。
林如海见如此问，自然知道皇帝已经查清了访客的底细，哪敢隐瞒？
“是宁国府的贾敬。”
皇帝坐在御案后面，抬眼看着林如海：“哦？你请了他那么多次，他不是不肯出山么？这次是想通了，还是别有阴谋？”
林如海知道，皇帝自从见识了薛蟠可以通过微表情看懂人内心的想法后，自己也总想着尝试尝试，无论是上朝还是召对，都喜欢直勾勾地看人。
却不想想，这种东西，哪是那么容易学得会的？
便是他，听紫凝细细讲过原理，还时灵时不灵的，皇帝这样久居高位的人，见惯了各种虚假的表情，更是容易跑偏。
且皇帝还有个先天劣势——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皇帝对视？
所以啊，皇帝想学“读心术”，那不是没门，那是窗户也没有！
林如海微微垂目，答道：“臣试探了他许久，却是看不出来。他说是见科技大学即将建成，愿意将这些年钻研炼丹之术，所得的一些与《化学》有关的心得体会与大学师生分享。
臣也将陛下所愿跟他说了，他却推说不愿再与那边的人有什么瓜葛，就连宁国府的那位少奶奶，也被他剥夺了管家权。”
“听说朕那位便宜侄女儿还去找了你家夫人？”
林如海抬头，表现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惊讶，又垂目道：“有这等事？这两日太忙，拙荆又因有孕太过嗜睡，倒是没有听她提及此事。
许是那位找她咨询也未可知。陛下若想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臣回去问问，再向陛下回禀。”
皇帝哼了一声：“算了，左不过是妇人争权之事，朕才懒得知道！贾敬那边你且先顺着他，他到底会不会跟那边的人联系，朕自会派人盯着。”
“是。”
“还有，父皇前儿就没回宫，扮成个老公公，跟着华儿去了庆陵那边，许是今日就回你府上了。若他问起贾敬之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须得心里有数。”
“臣明白，与科技大学无关的，臣一概不提、一概不知。”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
他就喜欢林如海这样聪明懂事又忠心耿耿的大臣！就算知道自己派人盯着他，仍然坦然接受。
——却不知道，聪明懂事或许是真的，忠心耿耿却未必了。
任谁，知道自己一家都活在别人的监视之下，能不生出些怨气？只不过，林如海提前知道了皇帝曾经做过些什么，对他道德水平的期望值极低，所以才不会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林如海告退之后，自回工部继续“上班”，太上皇却以林老太爷的身份，再次回到了县主府。
他倒没有命人盯着林如海——之前他要防的，也不是林如海，而是王紫凝。在林家住了这么久，他自然知道王紫凝确实是一心一意跟林如海过，也知道她对王子腾有着诸多提防，便把人手撤了。
他可没养多少人，每一个都得用在刀刃上！
比如，盯着四王八公这些最容易出状况的世家。
贾敬一回宁国府，就被太上皇的人盯上了，他再怎么作伪，也躲不过暗卫的眼睛。
听了暗卫的回报，太上皇所关心的问题与皇帝不约而同：“他们说了什么？”
“小的不知道。林大人家那书房有些古怪，根本听不清里面的谈话。”
“哦。”太上皇自然知道林如海的书房隔音好，他跟林如海探讨重要的事情时，也是去那间书房：“那你继续盯着那边儿。至于他们说了什么，我直接问林小子就行，他敢不告诉我？”
暗卫应声而去，走了两步，却又回头禀告：“还有一事……小的觉得有些奇怪，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屁快放！”
“小的见那敬老爷的背影，总觉得跟以前不太一样，却又有些熟悉，一时又想不到像谁。”
太上皇却没有太在意，只说道：“许是他年纪大了，便有了老年人的体态。算起来，他也六十多岁了，岁月不饶人啊！”
暗卫想了想，或许正是这个原因，也便没再细想。
傍晚，林如海一回来，就被太上皇直接扯到了书房，追问贾敬造访之事。
对着太上皇，林如海自然不会隐瞒，毕竟贾敬之所以跟他说，正是希望他转告太上皇。
——贾敬虽常年隐居玄真观，外面多少也有些耳目，他知道，太上皇之所以与皇帝修复关系，正是因为林如海从中斡旋。
且林如海毕竟找过他好多次，他也看得出来，林如海是真心为了朝廷、为了国家办事，却并不是愚忠于某一个人。
他本想趁皇帝率大臣送灵，宫里疏于防范，直接去大明宫找太上皇。却没想到，原本病重的太上皇竟似乎完全好了，还亲自去了昭陵！
无奈，只得蛰伏数日，才找了他唯一能相信的林如海。
好在，林如海对得起他的信任。只不过……林大人做事可是要讲条件的！
“陛下，微臣说此事之前，您得先答应微臣两件事。”
“臭小子，”太上皇骂道，“你也敢跟老子谈条件？先说出来听听，行不行再说。”
林如海苦笑道：“您若不答应，臣死也不敢说。”
见太上皇拿眼瞪他，只得道：“第一件事，无论您听了什么，切莫再插手朝堂之事，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国家经不起折腾啊。”
“若不是你们苦劝，我早就假死脱身了，又岂会再干涉朝政？这一条我依了，第二条呢？”
林如海直接跪下，红着眼圈行了大礼：“第二件事，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请您保重龙体，切莫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