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尘柳」，太虚首徒林朝雨的配剑。
剑长二尺四寸，剑身坚不可摧，且柔韧无比。
按理来说，这样的一柄剑几乎不可能在正面交锋中占据上风，更何况对手是曾经的师父，那名天下无敌的赤鸢仙人。
所以，在华被林朝雨击退的时候，双方都陷入了沉默。
痛，浑身都是撕裂般的剧痛。
痛到华几乎无法呼吸，只能勉强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华曾以为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巅峰，但直到引动真气的那一刻，华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仍旧千疮百孔。
在来到太虚山，华便已经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了猜测，不论是对抗妖兽时的吃力还是诛杀入魔之人时的那场苦战，都宣告着重伤未愈。
“20年对您来说终究还是太短了，师父。”林朝雨的声音传入华的耳中，一时之间，华竟分不清这声音究竟是来自于内心的那道少女虚影还是眼前这个对自己举起剑的中年女子。
华喘着粗气，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像这般狼狈过了。
百年？千年？亦或是更久……
华不记得……
“朝雨……为什么……”华重复着单调的一句话，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还能再问什么。
“师父……”林朝雨看着眼前这个虚弱到极致的人，最终还是放下了手里的清尘柳。
“赤鸢仙人已经飞升了，跟我回太虚剑派吧……在那里，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这一次你不用再管那些事……我们就这样好好活着，为自己而活。”林朝雨走到了华的面前，抬起了手。
“太虚剑派已经被我交给了苏妹湄，我已经辞去了太虚掌门的位置，太虚剑派上下217人足以平定大部分入魔祸患，此外还有无双门，还有我们……”
下意识的，华也伸出了手，然而入手的并非是熟悉的手掌，而是一片喷涌而出的温热。
“朝雨！”
自从石屋中离开后，经历了诸多事情的华也从未像现在这般惊骇。
林朝雨张着嘴，鲜血从嘴角涌出，滴落在穿膛而过的那柄黑白之剑上。
这柄剑，林朝雨是那么的熟悉。
“大师姐……果然，你替我找到了师傅呢。”
「轻尘柳」猛地甩动，绕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刺向身后之人。
然而身后之人对于林朝雨的剑技早已烂熟于心，拔出长剑后轻松的向后一跳，躲开了林朝雨的还击。
仿佛被抽走的不仅有剑，还有林朝雨的全部生机一般，在剑离身的那一刻，林朝雨便不受控制的跪倒在地。
鲜血在青石地板上溅开一朵朵血花。
林朝雨强忍着痛楚，转过头，充满愤恨的凝视着后方那道熟悉的身影。
“苏湄！！！”
苏湄利落的甩掉了剑上沾染的鲜血，笑盈盈的看着陷入呆滞与茫然的华。
“好久不见啊，师父。”她像20年前一般对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打着招呼，甚至于连容貌都如同二十年前一般，依旧那么绝美。
她还是那个举世无双的苏湄，像师父一般容颜不老。
“你……”华语气颤抖，不知所措的看着那个，一步步向自己走近的红发少女。
陡然间，华的心底生出了一丝惧怕。
“咦？师父您这是……”苏湄一直在注视着华脸上的表情，意料之外的表情变化让苏湄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哎呀，难道师父是不认识我了吗？”片刻后，苏湄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笑容，甚至于更加灿烂。
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从始至终，苏湄的每一丝笑容都是发自内心。
那是久别重逢的喜悦，如同绝境逢生一般，仿佛眼中之人的出现如同甘露降临在了久旱的大地上。
“没关系的，师父，您会慢慢记起来的。”停顿了短暂的时间后，苏湄再度开始靠近。“就算记不起来也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培养记忆，就像是以前那样。”
“只不过这一次。”苏湄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未曾偏移过一下。“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而已。”
“苏湄！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强忍着血液翻涌的阻塞感，林朝雨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挡在了华的面前。
苏湄的视线被挡住，瞬间，那副真挚的笑脸变得无比虚假，眼神中尽是冷漠。
然而苏湄的语气却仍未发生改变，一如既往。
“师姐，明明是你先违反了我们之间的约定，现在还问我要干什么？”
“我们20年前不是说好了吗？你摆脱太虚首徒的囚锢，而师傅归我……但是……”
苏湄的表情逐渐狰狞了起来。
“但是你明明知道七师妹带走了师傅的身体，你却选择了隐瞒！甚至于在不久前还反过来质问我，为什么没有告诉你师父的尸体消失这件事！”
“你骗了我，骗了凌霜，骗了小马儿！你让我在20年前那场努力全部成了空白！你让我这20年白白等待！现在师父重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你还想将师父再次从我身边夺走吗，你还想像20年前那般一个人独占师父吗？！”
“明明我想要的不多，明明我只是想要一直待在师父身边！为此我……抱歉，我有些失态了……”苏湄的话语戛然而止，狰狞的表情也迅速收敛起来，重新换上了那副笑盈盈的模样。
“师姐，你就满足师妹这个愿望嘛。”苏湄将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对林朝雨笑着说道，就如同曾经的苏湄对着林朝雨撒娇那般。
然而正是这般熟悉的动作让林朝雨的内心涌起了无尽的厌恶。
“所以说，七师妹是你……”
“不是哦，我怎么会干这种事情呢？毕竟我们也曾是同处一门朝夕相处的太虚七徒嘛。”
“开什么玩笑！”林朝雨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激动使伤口再也抑制不住，不断的向外喷洒着鲜血。
“你支开了颜卿，你让他去那么偏远的荒漠寻找五师妹！你觉得他不知道五师妹的位置，你想让他永远留在那里！你还杀死了七师妹，杀死了三师妹！现在我只要你告诉我，20年前，4师妹的走火入魔究竟是不是因为你！！”
林朝雨的怒吼响彻全场，苏湄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回归了平淡，随后，冷彻心扉的笑容出现在了她的嘴角。
“不是哦……”
虽然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但那双充满嘲讽的眼睛却丝毫没有掩饰的意味。
她诱导了四师妹的走火入魔，她篡使所有人布下了罗网，她只想得到师父……哪怕只是一具尸体而已……
她顺着自己得知了七师妹和师傅身躯的事情，她要求七师妹交出师父，但她没有找到，于是七师妹饮恨……
她追寻着师父的踪迹找到了三师妹，但早已察觉当年真相的三师妹也不愿说出师父的下落，于是三师妹也惨遭毒手……
她将五师妹逼退江湖，折断了五师妹的剑……
她将颜卿骗到了那片荒漠，在漫无边际的沙漠中寻找一个渺小的人，想让他迷失于那里……
现在，她让自己离开了太虚剑派，她夺走了自己的太虚剑派，让自己孤立无援……
第一次，林朝雨从眼前这个认识了近38年的人身上感受到了恐惧。
“师姐，你再这样下去，师父可要害怕我了哟。”苏湄迈开了步子，林朝雨不受控制的后退了一步，却还是紧紧的挡在华的面前。
然而并没有更多的对话，苏湄的耐心已经到达了极点，「无双」的剑尖已经在顷刻间逼近了林朝雨的眉心。
她不在乎华是否能够接受自己，她只要师父在身边就好……
她能带着微笑接受师父的唾弃，接受师父的打骂，接受师父的麻木甚至为此享受……
只要在师父身边，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若是将来师父恢复了实力，那么能死在师父手中也是这般的幸福吧……
即便是仇恨也好，师父心里的那个人……只能是我！！！
“叮！！！”
金黄色的剑刃出现在了「无双」的剑尖前方，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下了苏湄的攻击。
“嗯？”苏湄心底的疑惑还未来得及转化成表情表露在脸上，腹部受到的重击，便让苏湄不受控制的倒飞出去。
终于反应过来的林朝雨愣愣的看着眼前那道杏黄色衣袍的稚嫩少女。
“你是……”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神情无比专注的盯着，不远处那重新稳定身体的苏湄。
轩辕剑剑尖斜指地面，放于身侧，左手横放于身前，蓄势待发。
“你是，老七的孩子吗？”苏湄擦掉嘴角的鲜血，拔出了第2把「无双」。
李素裳深吸一口气，眼神冷漠，放空所有……
「止水」——「无尘」——「明镜」
「太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