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安装包？他后来干什么了？”卿奇兵忙问。
“这也是我要建议你的。”何田玉严肃道，“你们事务局，也得组织检查小组，关注星夜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了职工的心理健康。”
“只怕是这个小组出来没几天，风声就传到萧肃耳朵里去了。”卿奇兵说。
“那也要管。”何田玉生气地说，“我们和丐帮，前车之鉴，还不够吗？而且坏就坏在，明明跟产品有关系，萧老爹跟小黄狗，却什么责任都没有。”
“你们检查小组，发现什么了？”卿奇兵问。
前些日子，要说洪流员工的上班状态，摸鱼都是个保守的词。看那一片片开小差的人，简直是漫游海底两万里。廉洁部部长狄公断首先发现了这一点，便向何田玉建议，是时候立规矩了。
何田玉欣然同意，把制定规则与惩罚的权力交给了狄公断。
一开始，狄公断并没有采取技术上的强硬手法，他带着检查小组到处巡，见谁上班偷偷连着接口，就命他摘下来。接口的款式如今已十分丰富，有些能直接套在镜框上，十分不起眼，若不是有经验的内行仔细看，想要抓个正着，可没那么容易。
可是，这样的执行方式却遭到了强烈反弹。
特别是那些冷不丁被强制打断的员工，普遍流露出暴躁的情绪，短时间内，攻击性也上了好几个档次，仿佛控制不住体内的恶魔之血。
那天，狄公断没收接口的时候，一名女员工就完全失控了，像感染了僵尸病毒，猛然扑上来狠狠撕咬狄公断的脖子。
幸好她没长一副犬牙，不然狄公，这回就真的断了。
看着下属一衣领的血，何田玉当着所有高管发了好大一通火，烈焰烤得所有人头顶冒烟。她命令科技中心部长陆千万做好准备，把上班用星夜这事掐死在摇篮里。
那天午饭后，洪流员工突然收到集合指令。人们不明所以，闹闹哄哄聚到山脚下时，大巴已经排着队等在那里。
不由分说，人群被赶上车，拉往郊外一个网络屏蔽点办公。到了那，他们发现洪流雇佣的海外兵团已等在那里，一切实行准军事化管理。
每天一早，嘹亮的号声将云彩吹散，他们怨声载道地起来跑操，跑完后拉到饭堂，先唱歌，唱了才能吃早饭，不服就赶去大操场跑五公里，五公里还不服就跑十公里。晕倒了有医生，醒来后继续问你服不服。
接连一周，人们吃大锅饭，住集体宿舍，尿尿都得打报告。兵团的人跟狼一样凶，每个员工都过得战战兢兢，终于不再想着星夜vip的事了。
何田玉就这样抗住了一轮对洪流内部的精神征服。
等员工们被熬得差不多了，洪流的大巴便把人接了回来。人们抹着苦尽甘来的眼泪回到工位上，发现网络正常的同时，在上班时间段内，星夜vip无法使用。科技中心完成了浊浪山上的使用限制。
完成设限的同时，他们还发现了一份“限量款盲盒”，里面内容之劲爆，能当场治好所有低血压，然后让这帮血压正常的人把已经晕厥的高血压送去医院。
清查员工上传与下载内容时，科技中心发现，本部门代号30334员工，曾往元宇宙基建底层逻辑中，上传了一份安装包。
这事倒没什么奇怪，就像修房子，添砖加瓦，补点东西上去也是稀疏平常。
因为处于大排查时期，检查员也就打开看了看。
一个典型的“水泥缝”安装包，里面密密麻麻的补丁，用以修补近期元宇宙频繁自动删除带来的文件损坏。
检查员看得索然无味，准备关掉，去对付下一个人。
在另一个平行宇宙里，人类就此走上了不一样的道路。但这个宇宙没放过他，一股神秘的力量促使主管对检查员说：“你等等。”
“你再检查一下补丁。”主管吩咐。
检查员白了他一眼，心道，多事。
他检查了补丁。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叫得快上不来气了。
“补丁还能有问题？”卿奇兵问。
“补丁只是个幌子。”何田玉后怕地说，“每一个补丁，其实都是颗种子，这是一个伪装成安装包的成长型程序。”
“成长？它还会结果子？”
“岂止是结果子，结出了大炮。”何田玉烦躁地把茶巾叠好又打开，“蚂蚁般的远程遥控型数字炸弹，能把元宇宙炸成一堆玉米糊。”
“你们发现了多少个？”卿奇兵惊呼。
“一把种子撒在肥沃的土地上，尽情生长，你觉得有多少个？”何田玉说，“那天，整个排查队全扑在上面，到夜里三点多查干净了，找出4587个。”
她忧郁地说：“希望我们没有漏掉。”
“可是，这事不对劲。”卿奇兵试着分析道，“你发现没有？这个30334员工，前期和后期面临的星夜场景，差异很大，中间有一个戾气暴增的节点，像是受到了人为影响。”
“你是想说，这是世界资本干的好事吧？”何田玉满脸疑惑，“那就更说不通了。萧老爹不拿元宇宙赚钱，毁了它做什么？”
“而且他那封神野心，众所周知。”何田玉不解道，“哪有神仙把道场给炸了的？”
说起封神，卿奇兵倒想起另外一事来。
他笑问：“萧肃一心想得道升仙，我听说就连黄厚土都动了心。何老板不考虑考虑么？毕竟元宇宙当初就开了条件，也没说要反悔。”
“你还嫌萧老爹不够恨我么？”何田玉说，“他要做生意，我就去抢买卖。他要入股西家，我就去投资东家。他跟金融城暧昧不清，我这爱国之情热火朝天。如今，若他要封，我也要跟着封，岂不是站在山头上，对世界资本大喊，向我开炮？”
“何老板一向才思敏捷，怎么到这想不明白？”卿奇兵其味悠长，“遥想西蜀当年，刘皇叔不是雄踞一方么？不是大汉忠良么？不是同样剑指曹贼么？为何最后一样要称帝？”
何田玉一想，觉得有趣，一方茶巾在手里揉来揉去，道：“那天，你第一次见我爸时就说，封神是一种态度……”
“到现在，更是一种资源。”卿奇兵说，“你觉得你们员工，是更愿意跟个老板，还是跟个神仙？”
何田玉稍加思量，忽地把茶巾扔他脸上：“险些上了你的当！人家诸葛亮，愿意跟皇帝，是知道当皇帝的好处。我的员工凭什么愿意跟神仙？当了神仙，会发生什么还不知道呢！”
她笑骂：“小毛贼！这次又是谁叫你来游说？你一直忘不掉的那个倩女幽魂，还揪着我不放么？”
她见卿奇兵脸上骤然一绷，顿时有些后悔，知道戳中了他的痛处，忙道：“喂，我胡说的，你可不准生气……”
顺手拾起茶巾，何田玉顽童般地擦擦他的脸：“更不准哭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