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看什么，你就看什么。
你以为做出决定的是你，其实是我。
渐渐，我在前台活跃。
而你，陷入沉睡。
看着这名半睡半醒的红印章，老铁轻轻踢了他两脚：“喂！兄弟！”
那人“嘿嘿”留着口水直乐，没什么反应。
他动作扭曲，神态怪异。正常人在元宇宙里睡着了，即便梦到自己跟太阳肩并肩，也不是这模样。
老铁心头一沉：又是那玩意。
与现实世界不同，现实中，其他人能看到接口，从而知道这人是否在星夜vip中。
但是，如果一个在元宇宙里工作的人，休息时打开了现实世界接口搭载的星夜vip，那么元宇宙的人一眼是看不出来的。
老铁用力晃晃那人：“醒醒！”
摇了半天，红印章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神志不清地四处打量了一番，半天才缓过劲来，没好气地问老铁：“你谁呀？”
“这是帮主！”边上一名铜疙瘩说。
红印章脸上浮现怪笑：“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铁子哥！”
他猛然跳起来，握住老铁的双手，热情而急促地说：“老哥，你别管柱子这一大摊了，跟我去星夜里联机，看我刚刚发现了什么好地方……”
铜疙瘩骂道：“还想着星夜！现在是玩的时候吗！”
他手掌一张，一枚小小的全息钟表图弹了出来：“现在是上班时间！”
铜疙瘩手一甩，全息图砸在红印章脸上，化为一团烟雾。
红印章顿时大为恼怒，他咂咂嘴，怪异地摸摸额头和鼻梁，喘着粗气，眼睛直勾勾盯着两人，像一头得了疯牛病的公牛。
铜疙瘩还想说什么，老铁拦住了他。
这人我见过，老铁沉重地想，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他问：“兄弟，你现在还连着星夜vip吗？”
“连着。”红印章气鼓鼓地说。
“断掉。”老铁不容置疑地说，“现在不是时候。”
“不。”红印章瞪着他，双手握拳，怒气冲冲地说。
“断掉。”老铁命令道。他压低了声音，显得更有攻击性，同时提高了戒备。
红印章不住地磨着牙，一会摇头一会点头，他仿佛不受控制地翻着眼睛，露出诡异的眼白。
“帮主……”铜疙瘩担心地说。
“看看会怎样。”老铁沉稳地说。
过了一会，红印章肢体动作少了许多，人也安静了下来。
老铁问：“断掉了？”
红印章迷茫地看了看两人，好像记不起来那样：“断掉了……吧？”
“你断没断自己不知道吗？”铜疙瘩问。
“我明明关掉了。”红印章可怜兮兮地说，“可是总感觉它还在我脑子里。”
打发走他后，老铁忧虑地问铜疙瘩：“我帮现在，少说也有四分之一的人玩过星夜了吧？”
“上个月底是有这么多人，到现在肯定不止了。”铜疙瘩忧心忡忡，“而且，这个比例，在洪流团队中还更高些。”
老铁想了想道：“因为工资更高，反而舍得买产品？”
铜疙瘩无奈地笑了笑。
“你有没有发现，在星夜上耗时越长的弟兄，越难管束？”老铁问，“你像刚刚这个人，我以前从来不见他这样发脾气。”
“好像是这样。”铜疙瘩说，“帮主，我们要不要在帮里禁了那玩意？”
老铁摇摇头：“先不急。你知道这是多大一件事吗？”
他缓缓道：“丐帮现在，不止是丐帮了。这些年帮众越来越多，猛然一禁，禁不禁得住，是一回事。关键是，世界资本会怎么行动？世界资本会不会觉得这是事务局或洪流在遥控我们？”
“那怎么办？”铜疙瘩焦虑地问，“别的不说，现在很多人，边上班边连星夜，不容易被发现，管又难管。要是南天一柱出了问题，那是天塌下来的责任！”
“不慌。”老铁沉着道，“接下来这几天，你带着陈、姜、许、汤疙瘩，从银筷子里再挑二十人，组一个小队摸查。”
他强调：“挑的人里，要没用过星夜vip的。”
“你们得搞清楚，丐帮在元宇宙的工程队，有多少人用过星夜？最好具体到名单。大概每天用多久？估一个平均时长给我。”老铁布置道，“对那些用过、正在用星夜的弟兄们，你们私底下，把他们的休息间集中在一处。我们找个夜里去看看，晚上他们警惕低。”
铜疙瘩忙答应着，又问：“可总会有那么些人，不承认自己用过星夜的。”
“没关系。”老铁说，“你快去展开吧，我先下个线，去找卿奇兵。”
数日后，元宇宙之夜。按照神州方向的昼夜规划，夜间时长10小时。大开的工人只能休息3小时，天不亮就要开工。洪流能歇久一点。所以，夜间开始4小时后，老铁带着几个高阶帮众，和一些确保无虞的弟兄，偷偷潜入洪流工人的休息间查看。
刚进去，一阵尖厉的狂笑便把他们吓了一跳。
老铁几人还以为暴露了，弟兄们搞什么恶作剧。
一个银筷子问那人：“笑什么呢？那么开心。”
黑暗中，隐隐可见那人躺在床上，抽动不止，笑声似从肚皮里传出，时高时低，起起伏伏。
“他不会回答你了。”老铁阴沉地说。他朝天花板挥挥手，屋顶迅速打开，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天的远端。
老铁用手指勾了勾，月亮仿佛听到召唤，挪了过来，柔和的光辉照亮休息间。
“月光应该不至于惊醒他们。”老铁说。
放眼望去，这屋里几排工人，神态没有一个谈得上正常。有些人痴痴傻傻地笑着，有些人咧着嘴，双脚蹬个不停，手在空中乱挥。那边几个人呜呜抽泣，似乎甚是伤心，也不知看到了什么。这边一个倒立在床头，已维持了许久。脸色青黑，既不哭，也不闹，好像凝固在那。
“你把他唤醒。”老铁指了指倒立人，对边上一个夜明珠说。
夜明珠和几个人先把他放平，又唤了许久，还不见醒来。
过了好一会，像上的发条到了时间，他才突然睁开眼。
夜明珠着急地问：“你怎么了？你刚刚一直在倒立，自己知道吗？”
那人鼓着眼睛，好久不眨一下，面庞死寂，胸膛毫无起伏，像一尊不太成功的雕塑。
老铁忽地想到，事务局说过，在元宇宙里，人的呼吸和眨眼之类的小动作，尽管于生存无碍，但只要意识清醒，就会本能地这样做。
他心中大叫不好，一个健步冲了上去。
他冲那人耳朵大吼：“听得见我说话吗？”
“听得见我说话吗？”
这个声音消散在深空中。
群星闪耀，那人躺在草地上，仰望着无穷无尽的星河，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安宁。
这种满足感征服了他。他哪也不想去，再也不想离开这片星空，他愿意把自己献出去，只求能与群星同在。
他的虔诚被夜知晓。
星星越来越近。他的泪水涌了出来。
他变成了一颗星星。
老铁吼了半天，不见这人有回应，正准备联系事务局，在现实中给这人强行下线，却不想吼声唤醒了不少人。
他们提前醒了过来，今天的使用时长太短，让他们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这种不适迅速转化为狂躁，戛然，一人咆哮道：“为什么叫醒我！为什么叫醒我！”
猝不及防地，他一个飞扑，死死掐住老铁脖子。
帮众陡然一惊，周围的人一拥而上，赶紧把他拉开。还来不及问，又有数人痛苦地捶着脑袋，失控般怒吼道：“为什么叫醒我！放我回去！没它我活不了！”
他们怒不可遏，挥着拳头冲了过来。
登时，休息间内一片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