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不愿意叫你一声教父。”黄厚土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同情，而且十分肃穆，“大人，你的意思，我知道了。”
“过几天，洪流不是要找你们吃饭吗？”麦克有些恼羞成怒，“你务必当面拒绝她。”
他补充道：“如果因此对大开造成了损失，金融城一定会有所补偿。”
“就听你的，大人。”黄厚土乖乖地说。
“不过我可要讲清楚，”麦克说，“这是一桩失败的生意，不是一个血淋淋的案发现场。上次让你找人，差点变成找尸体。你不要总是曲解我的意图。”
“放心吧大人，何老板貌美如花，我心疼还来不及，哪舍得下手？”黄厚土眼神迷离，没个正经地说。
“上次让你找的那个人，我说要见他，说了多久？”麦克急道，“怎么还安排不上？”
“大人，不是我无能，是他们太狡猾。”黄厚土委屈地说，“哪怕最近开始合作，也是百般推脱，搞得像金屋藏娇。”
放下电话后，黄厚土心道，此人十年前不杀，已是大意。现在，你越想见他，我便越想除他。放任他如此野蛮生长，说不定要把天戳一个窟窿。
他幽幽自语：“大人，怕你是见不着他喽……”
昏暗的地下堡垒中，一团光球笑呵呵地阔步走来。
严格来说，他这脑袋，也不是全光，算个地中海。更重要的是，秃掉的那一片，完全违反了他本人的意志。
曾经，金银台为此十分苦恼。
他遍访名医，狂饮药汤，严遵医嘱，每日做运气活血操，就是不希望“无限风光在险峰”。
百般努力而含恨收场后，他把心灵的寄托，投放在大师掌心里。
大师紧闭双眼，喃喃自语，手掌按他肩上，把“数十年修为之灵气”，通过“乾坤大挪移”传给他。
乾坤大挪移，这名字好熟。
经大师解释，金银台豁然开朗：原来是作家抄袭了大师。
噢，这该死的世界。
他的头发依然不见长。他依旧心慌慌。
大师告诉他，我懂了，你这是聚宝盆。
大师说，恭喜施主！贺喜施主！天灵汇日月之光辉，袭山川之经脉，承众生之福气，福泽深厚如火，竟把毛囊烧通透了。
大师叮嘱，万万不可再有生发之心！否则，就是鄙弃上苍之爱。
那一刻，他了然了。他的心胸开阔了。
神选竟是我自己。
从此，他相信，相信办公桌必须朝南，头顶绝不能有横梁，背后必须有靠山，桌上需置保护神，身上需佩护身符，腕上珠子不离手。早晚各一次，合掌过头颅，称颂上苍有好生之德，刍狗时时需怀感恩之心。
这一切似乎颇为奏效，上帝那该死的宠爱，使他一路顺利成为世界资本的二当家。
大当家那么严肃，于是，二当家自然就嘻嘻哈哈。
这为他在同僚与下级中赢得了不少好感。
走进萧肃那阴沉的水族馆前，金银台先去贝秘书那探了探口风，大体知道何事，心中有了应对。
临走时，他送了贝秘书一只镀金保温杯。
贝秘书笑道：“金大，你也太客气了。”
金银台关心地叮嘱：“宝友，再忙，也要当心身体。记得加点枸杞。”
对同僚和下级，金银台喜欢叫一声“宝友”，显示他这人又好玩又亲切，总之和个别天天在鲨鱼面前唬着脸的人不太一样就对了。
进入大当家办公室前，他迅速调整好姿态和表情。等萧肃抬头看时，他的二当家像只小狗那样，摇着尾巴，憨憨地吐着舌头，等着主人叫他把飞盘叼回来。
鲨鱼见了他，也懒洋洋地提不起劲来，纷纷游散。
“当初我应该听你的，早早把黄厚土换下来，也不至于放纵他离心离德。”萧肃叹了口气，道。
“有老爹在，黄厚土那个小人不敢怎么样。”金银台忙道，“无非，就是撒娇，从老爹袖子里多要口吃的。”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萧肃说，“我看他这个租客，是想把房子变成自己的。”
“老爹想让我在吃饭的时候，告诉事务局，有人不想付房租了？”金银台问。
萧肃沉思片刻，摇摇头道：“罢了。他虽然恶心，却不是当务之急。”
金银台忙道：“属下明白。老爹的封神大业，才是重中之重。黄厚土不过是封神大道上的一颗沙子，低头看不顺眼，一抬头，也就看不见他了。”
“掺了沙子，总归是不好。”萧肃问，“你觉得应当如何？”
金银台揣摩着萧肃的心思，问：“要不，在大开里另外找个人，扶他上去，也就是了？”
萧肃摇摇头：“金大，你消息不行呀。黄厚土的干爹是谁，你不知道吗？”
他知道金银台一定知道，金银台也知道萧肃知道他一定知道。只不过，恭谨和示弱，只一种态度。两人经常玩这个小把戏。
于是金银台愤愤道：“属下听说，那人投了洋人，想不到竟是真的。你说他干什么不好，非要去带路呢？带路能有好下场吗？”
萧肃不想听他胡咧咧，便道：“他投的还不是一般人。麦克既是元老院少保，金融城驻神州专利组督查，同时还是共济会成员。”
他意味深长地说：“元老院和共济会，谁在前台，谁在幕后，你就不要装糊涂了。”
金银台做紧张状：“属下无知，只听过一星半点，对这里头的利害关系，知之甚少。他共济会明明主张和神州做对，元老院又去扶大开干什么呢？”
萧肃笑问：“你当金融城内部，是铁板一块？各怀心思罢了。特别是最近，元老院和我们来往密切，大有一起做生意的架势。”
金银台心道，那这个黄厚土，还一时碰不得了。
他心中奇怪，这和那个饭局，有什么关系？
一时了然。胸中如海开阔。
金银台问：“既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便敌既是友，友却是敌。”
“不错，”萧肃赞赏道，“你再往下说说看。”
“既然黄厚土一时换不下去，看着又恶心，不如鼓励洪流牵制住他，同时向事务局释放这个态度。”金银台说，“反正他们一伙的，都跟金融城过不去。”
“放鹰逐豹。”萧肃笑道。
“驱虎吞狼。”金银台忙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