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修的声音不大，但也足够让整个宴会厅的人听见。
“各位叔伯吃好喝好，我媳妇儿孩子还在等着我回去，就先告辞了。”说完迈步往外走。
宴会厅寂静一片，刚才那些还在起哄说刘欣悦和余修般配的人都有些觉得面子挂不住。
刘家想把女儿嫁给余家二儿子是圈里人都知道的，从余盛泉的反应来看也是默许的，所以他们这才想凑合这一对，卖刘余两家的好。
没想到余修竟然站出来打了所有人的脸。
有尴尬的，没弄清楚情况就瞎撮合，这着实有些丢脸。
也有震惊的，余修什么时候有老婆孩子了？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过啊！
背后是余盛泉夹着怒气的声音：“余修！叔伯们都还在，你提前离席像什么样子！”
“年轻人有自己的事情也正常，大家都是看着小修长大的长辈，应该不会怪罪才对。”庄心意带着笑打圆场。
其他人顺坡下驴，纷纷表示不介意，展示自己的大度。
从前台那儿领了行李，拖着箱子出了酒店被中午的太阳一晒余修却只觉舒畅，连被烈日炙烤的空气都觉得让人心旷神怡。
只是中午的车并不好等，余修低头看了手机上的网约车的排位，皱着眉头往酒店门口看了眼，并没有出租车的影子。
然后，他面前停了辆车，“小修，是去机场吗？我送你。”
“妈妈？”余修有些讶异，“您……”
她不是应该在宴会厅的吗？今天可是她生日，这场生日宴的主角。
庄心意柔柔笑了下，“我说医院有急事让我过去一趟，上来吧，这个点不好打车。”
这就是庄心意和余修的区别了。
余修做事随心所欲，你让我不开心了我也不能让你好过，你们胡乱撮合，我就敢当面打你们的脸。
庄心意处理事情就相对理智柔和，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毕竟医院事多是众所周知的，算是顾全了彼此的面子。
车子开出去很远，余修才缓缓说了句：“对不起，搅了您的生日。”
“你能留下来陪我就已经很开心了，而且你送的胸针我很喜欢。”
余修看着已经被别在了庄心意胸口的胸针，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声，然后说：“很衬您。”
“是吧，我也觉得，还是小修眼光好。”
余修从来没有和她这么亲近地聊过天，一时间觉得很不适应，扭头去看川流的街景。
“我真的很高兴，小修，谢谢你留下来陪我过生日。”庄心意的声音里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我还以为你和往常一样不会回家呢。”
自从爷爷奶奶不在之后，余修就再也没有把那座房子当作家，那里没有惦记他的人，也没有他惦记的。
庄心意见他依旧扭头看窗外，知道从小就产生的隔阂不会那么容易被填平，小修能够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听她说话也算是进了一大步了。
“小修，以前确实是妈妈疏忽了你。最近妈妈有在认真反省，也去了解了一下以前的事情。很抱歉在你中学事情受到欺负需要人安慰、撑腰的时候妈妈缺席了；很抱歉妈妈对于你的梦想一无所知；很抱歉妈妈不知道你离家出走的事情；也很抱歉忽略了你对奶奶的感情，没有让你回来送年最后一程；上次擅自去找戚甜，并且说了不好的话，妈妈也很抱歉。”
“都过去的事情了，还提他做什么。”余修冷着脸，别扭得语气都有些生硬。
庄心意轻笑一声，“小修，你真和彤彤说的一样心软。可是小修，妈妈希望你不要这么轻易原谅妈妈。”
余修猛地转过头去，庄心意的脸上依旧是轻柔的笑容。
红灯的时候她转过头来，眼里带着晶莹，自责、内疚和歉意全部糅合在她那双往日里充满睿智和自信的眼里。
这一刻她不是医院里那个技术精湛的庄医生、不是心外行业里的标杆庄主任、也是倍受学生们尊敬的庄教授。
现在她只不过是一个忽略了孩子，错过孩子成长，对孩子充满亏欠的普通母亲。
“你千万别轻易原谅妈妈，让妈妈好好补偿你。”庄心意自嘲一笑，重新发动车子，“你就当妈妈想要买个心安好么？”
余修可以嘲讽余盛泉甚至毫无心理负担地和他对着干，却没有办法面对这样的母亲，他有些仓皇地转开视线，只能无措地继续去看街景。
面对余修的逃避，庄心意心里的难过比失落更多。
或许儿子的不亲近让她有些失落，但是这又是因为儿子从小也没有得到过父母的爱，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父母相处，怎么正确地表达自己的感情，这个认知才是让庄心意更难过的。
“小修，我准备了礼物给戚甜和瑶瑶，麻烦你帮我带回去给她们。”
余修放在腿上的手无意识地抓了抓，“嗯。”
“原本我应该亲自上门向戚甜道歉的，但是我的工作你也知道，暂时可能走不太开。”
“她没有怪您。”
庄心意的感伤被余修的这声嘟囔赶跑，“她没怪我，你怪我对吧？”
余修又不说话了。
还是怪的，戚甜有多好没有谁比他更清楚，是他放在心尖尖上呵护的人，谁都不能说她半句不是。
“怪我也应该的，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错。”庄心意点头，“没有弄明白事情的真相就跑去指责戚甜，确实也不是一个长辈该做的事。”
见她认错认得这么干脆，余修像个因为被家长误会而闹别扭的小孩子，梗着脖子挤出一句：“知道就行。”
把余修一路送到候机厅，临进安检前庄心意说：“戚甜是个好孩子，小修，下次有空了带戚甜和瑶瑶来北城玩吧。”
余修搭在行李箱拉杆上的手松了又紧，在广播催登机之后才挤出一句：“下次出差到西奥来家里做客吧，我们给您做西奥菜吃。”
“好。”庄心意把手中的纸袋递给余修，笑容轻松，目光柔和，“我这就回去安排行程，争取早点去吃你们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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