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逢华立马跟斗败的大公鸡似的，颓下了脸。她不接招，能有什么办法？“爹，晚上吃烤肉吗？娘好像说过想吃。”
蒋孟云忽然灵机一动。“烤肉，怎么烤？”
蒋逢华经她提醒，确实想起了这么回事，还是自己答应回家烤的。“问娘啊。”
蒋孟云努了努嘴，手指头朝里屋指着。“对了，爹，还有鸡崽，娘之前说要多买几个，你不能忘了！”
蒋孟胜在旁边给鸡崽喂野菜碎，也想起来一件事，跟风提醒。“知道，少不了。小云，去关大门。”
蒋逢华真是被自家小儿子气笑了。东厢房，刘欣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安静地缝衣服。她猜得出那多余的褚褐色布料，是蒋逢华给他亲爹买的。“干什么？”
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她头也没抬。“今天我去采了草药，还了之前欠蔡大夫家的债，剩下的钱给了爹。”
蒋逢华如实汇报了今日在家做的事。“哦，又没钱了？”
刘欣田放下针线，抬头望着那双眼睛，此时却格外清澈，如透明琥珀。“没了，我不是找你要钱。褐色布匹是给爹买的，半罐粗茶叶我也送过去了，”蒋逢华欲言又止，看她不耐烦，想了一会还是说了出来，“大嫂和二嫂在闹，怕是也想分家。”
“你这还顺便看了场热闹啊。万一大房二房分了家，老爷子不乐意跟他们过，可以来家里住。不过，房间不太好安排，除了主卧，只有书房、厨房旁边的小隔间、仓库。你是一家之主，还是亲儿子，这事你来办。”
刘欣田知道蒋逢华心底肯定还是觉得对不住他爹，毕竟当时他娘去了以后，他爹就是最亲近的人了。“娘子，你好像瘦了。”
蒋逢华盯着这张脸，终于想起来她最在乎什么了。“是吗？我自己清楚。”
刘欣田摸了摸自己这张嫩滑的小胖脸，胶原蛋白还真是丰富。“晚上吃烤肉，娘子，该怎么做呢？”
蒋逢华虚心求教，她是另一方世界的人，厨艺也比自己好得多，应当是很擅长烹饪的。“烤肉……还剩了多少肉没烧？”
刘欣田听到烤肉两个字，眼里冒星星，差点流下口水。“半刀腌过的，够吗？”
蒋逢华看她跃跃欲试的神情，就知道有门了，“都在你那里。”
“差不多。”
刘欣田点点头，想起昨晚他放进来的烧肉、猪油、猪油渣等成品里边好像确实有半刀生肉。她不可能无时无刻都在查看空间，而且每天查看和打开空间都耗费一定的精力。一炷香后，厨房，蒋逢华神色没有一丝抗拒，弯着腰切肉片。刘欣田跑去了仓库清点某人的成果，看到了有些刚清理了根须的甘草等草药，盛在簸箩里晾着。鸡笼里还有一只绑腿的大公鸡，不用说，肯定是尹寡妇送来的谢师礼。想到他刚才还交代书房有惊喜，刘欣田没忍住，锁上仓库的门，又往西厢房去了。她一进门，就看到了靠窗书桌上醒目的几件事物，胭脂盒子！檀木梳！簪花铜镜！刘欣田走到桌前，打开胭脂盒子，里边只有一罐青瓷装的胭脂，拿指腹抠了丁点，划了一道在手背上，仿若珊瑚红，倒是不那么夸张。她低头一嗅，淡淡的桃花香、馥郁的玉兰香，都融合在这红色胭脂泥里。可惜没有敷白的粉霜。刘欣田合上了盒子盖头，明白了这东西的来历。全新的胭脂和檀木梳，自然也是尹寡妇舍了血本刻意讨好自己而买的，因为只有女人才懂女人。刘欣田想到尹寡妇就笑了。也许在之前尹怜音对着秀才还有丁点别的心思，可如今蒋秀才成了她儿子的老师，那可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了，由不得她再肆意妄为了。刘欣田也能想到她在准备这两份礼物时心中的嫉恨，并不会少。“娘，真好看！”
蒋孟云拉着蒋孟胜扒着门框，看到了手背上美丽的红色。“胡说什么，拿千字文找你爹。”
刘欣田把桌边摆的《千字文》直接交给蒋孟云，然后拿起胭脂盒子收进空间，又把铜镜和檀木梳放进东厢房的长桌上摆好。蒋孟云没说话，旁观母亲放置铜镜后，才笑嘻嘻地领着书，牵着弟弟的手走了。“啊！”
一声短促的叫声突然从厨房传来，是蒋逢华略显慌张的声音。蒋孟云带着弟弟小跑过去，书都跑丢了，进厨房就吓了一跳，“阿爹切到手指了，流了好多血，娘——”刘欣田后面想起来蒋逢华拿刀切肉呢，孩子过去不太安全，还没走出房门，就听到了凄厉惨叫，紧接着是孩子的叫声。这叫什么事啊！还不如孩子懂事呢！刘欣田边走边默念着创口贴，没想到手里还真出现了一盒五十片的云南白药创口贴，掏出一片揣在怀里，将盒子又收进了空间。“我看看。”
刘欣田把孩子挤开，就着后门口变得有些昏暗的光，看到了蒋逢华右手食指被切了个好大的口子，殷红的血液一直汩汩流淌。“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小心。”
刘欣田看到血迹本能就觉得难受，拉着他的右手，站到厨房后门口外。“小云，舀瓢水过来，给你爹的手指冲洗一下。”
刘欣田看两个孩子杵在灶台边发呆，还有身旁这个秒变木头人的男人，心想，难道见血就呆是有遗传的吗？“疼……娘子，你轻点。”
蒋逢华皱着眉，变成苦瓜脸，右手的食指被擦碰到，就觉得疼了。他还真不是故意要受伤的，只是想事情的时候太出神了，忘记自己还在切肉片了，这才不小心被切到手指头了，还好不深。没想到留点血就能让刘欣田紧张，也算是值得了。“我还没动呢，你鬼叫什么。”
刘欣田无语。蒋孟云捧了大半瓢水，战战兢兢地问，“娘，真的往下淋？阿爹的血会不会留得更多啊。”
“放心，这点血，要不了他的命，大不了明天去买猪血，以形补形。”
刘欣田宽慰孩子的话，当然又被孩子们当了真。只是蒋逢华这位当事人的脸色和心情都不怎么好，在孩子们面前露了怯，又在她面前丢了脸。清澈的水流冲刷着冒血的伤口，没多久，汨出的血少了许多，很快血凝固了。刘欣田这时候才掏出创口贴，撕开了封口，小心翼翼地往他手指头上一贴。“晚上这根手指头不能碰水。”
她说起来了经验之谈。“这是何物？”
蒋逢华闻着怀里女人头发的香味，心猿意马，但总算压制下去。他好奇地望着食指，左手食指戳戳指甲盖的部分，上面也被所谓的“创口贴”覆盖了，真是奇怪的材质。“跟你个古人说不通，反正你也不懂。这东西见不得光的，是麻烦。明天出去见人的话，再缠两圈纱布。”
刘欣田说得清楚，也告诉两个孩子，“创口贴，你们没听过，也没见过，知道吗？”
一对儿女懵懵懂懂地点头，蒋孟云带头解释：“娘的秘密很多，我们都不能说，要保护阿娘。”
“古人？你这是在指桑骂槐。”
蒋逢华是有些气愤，凭什么说自己是古人，听不懂呢！我比你聪明多了！“哪里的桑，哪里的槐，我是明明白白、正大光明地骂你，跟你这个酸腐吵架真没劲。”
刘欣田撇了撇嘴，继续发动嘴炮攻击，“笨蛋才切到手指，还自诩做菜天赋异禀。”
“刘欣田，你！”
蒋逢华每当吵不过的时候，总要说这么一句话，显示自己的坚决不服输。虽然父母吵作一团，可蒋孟云和蒋孟胜一致觉得，好像他们保持这样的状态才让人安心。要是他们彼此不说话，才让人担心呢。“你们两个小鬼头，笑什么！”
刘欣田说着恶狠狠的话，又白了狗男人一眼。她走到砧板前，擦了多余的血迹，继续将五花肉切成薄片。一屋子四个人，没等多久，天就黑了。蒋逢华将油灯点亮，拉住孩子在旁边围观她的刀功，动作娴熟、不紧不慢，肉片的薄厚形状大体一致，确实赏心悦目。刘欣田擦了擦额头的汗，长舒了一口气，将所有的肉片放进木盆里，倒了调料，剁了小葱，抓抹均匀。“烧火，没有铁板，只能铁锅煎。剩下的你来，将功赎罪。”
刘欣田说完，就甩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