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虫鸣都已经渐渐安静下来。
季朗的屋子里照旧棉被遮窗，屋内燃着蜡烛，把房间照得明亮。
卫钧阳已经睡着了。
虽然他也想清醒着看看自己的身体有没有变化，可是困意来得那么突然，他硬撑了一会儿，终究还是靠在那里就睡了过去。
他睡着之后，卫铮轻手轻脚地把他安顿着躺下。
这两年，他照顾孩子已经照顾得越来越顺手了，从最开始的系个绑带都系不好，到现在拿起针线都能勉强补衣服。
安顿好卫钧阳，两人一左一右地坐在炕边，目光的焦点都落在安静沉睡的小小少年身上。
季朗没忍住，再次探究地看向卫铮：“你今夜特意把钧阳带到我这里来，是笃定他身上的情况会发生变化么？”
卫铮沉默以对。
季朗心里有点火气，他压抑着加重了语气：“卫铮，我是医者，钧阳的情况很复杂，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都可能影响最终的结果，我希望你不要隐瞒任何关于钧阳的讯息。”
卫铮依然沉默。
季朗一甩袖子，气愤地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他得找个地方静静，不然他会忍不住拿出自制的毒药，把这个叫卫铮的混蛋给毒得生不如死。
哪成想，他的一只脚才迈出门槛，卫铮突然叫他：“季朗，快过来！”
才不！
季朗心中傲娇地想着：就算你现在想跟我坦白，我也不想听了！
不过，他的脚步却顿在了原地——只是，他明显想多了，因为卫铮再次开口的语气非常急促：“钧阳有情况！”
季朗唰的一下转身，风一般悬到炕边，右手在转身时就已经伸出去，第一时间扣住了卫钧阳细瘦的手腕。
脉动还未曾诊出什么有效信息，他就已经看到了卫铮所说的情况。
只见卫钧阳苍白的小脸染上了一层红晕，额头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那些汗珠的颜色呈浅浅的灰色，仿佛脸上染了尘土，跟汗水和在了一起。
他像是热得狠了，一挥手就把被子甩开，被子下面，那双细瘦苍白的腿上，此刻仿佛萦绕着一股浅浅的黑雾。
不过一眨眼，那黑气就像是错觉一般，消散不见了。
季朗的眼睛蓦然瞪大，松开卫钧阳的手腕，两只手抓着他的小腿，翻来覆去地查看，却再没有看到那黑雾一般的颜色。
他迫不及待地看向卫铮：“你刚刚看到了么？钧阳腿上的黑雾，你看到了么？”
卫铮慎重地点头，眼底藏着欣喜，却也有些忐忑：“那黑雾是不是封在钧阳腿上的毒？那些黑雾散了，是不是意味着……钧阳的毒消散干净了？”
季朗吞了下口水：“别急别急，我先查查再说，查查再说……”
他一边嘀咕着，一边再度把手按在卫钧阳的腕上。
沉默。
窒息一般的沉默。
卫铮几乎忘了呼吸，就那么死死地盯着季朗的手，仿佛能够透过他的手，看到卫钧阳体内的情况一般。
许久……
卫铮忍不住问：“怎么样，你倒是说句话啊！”
季朗缓缓地抬起头来。
他的眼里有泪光闪耀，他的声音中带着哽咽，他说：“卫铮，卫铮，毒，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