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一家也太惨了,全家都死了,就剩下一个瞎眼老太太和一个七岁的女娃。”
“不是说人还没死呢吗?”
“去他家接生的稳婆亲眼看见的,四个人血淋淋地躺在地上,她被吓得满手是血地跑出来,还能有假。”
“诶呦喂,快别说了,厄运退散,厄运退散。咱们富栖村大荒年里好不容易下了一场雨,可别被他们家给连累了。”
路边几个妇女闻言变了脸色捂住嘴。
赶忙把路边的鸡鸭赶回院内,飞也似地跑回房内,眼睛都不敢往赵四家的方向多瞟一下,就怕把厄运带到自己家里。
唰唰的雨滴砸在干涸的土地上,顺着裂缝滋润着富栖村的农田。
处处都是生机,只有赵四家是一片死寂。
瓢泼大雨中,穿着补丁粗衣的赵梦芸正用力敲打着对门二伯家的木门。
冷雨浸湿了她的衣裳,她却仿佛毫无察觉。
脆弱的木板门经过她的小肉拳暴力锤击,发出砰砰巨响,似乎有要被敲裂的迹象。
“二伯,你们家去年感染风寒的时候,是我爹凑得银子给你们买药治病的,你不记得了吗?”
赵梦芸弱小的身子在风雨中显得那么瘦小,但是她喊出的话却足以传到那些门窗没有关紧的屋子里。
“现在我只是过来借五文钱凑齐看诊的费用你都很不肯,难道你们的心都是石头做的?”
附近窗户漏缝的人家,坐在炕边听见这话唏嘘不已。
赵四是全村有名的烂好人,平时哪家遇上困难,赵四都会出手帮忙,对于自己的兄弟手足更是好的没话说。
去年赵二一家感染风寒,他二话没说就掏出了半年的积蓄替他们全家买汤药治病,还帮忙种了三个月的地。
没想到现在赵四家的二姑娘过来借个五文钱都借不到,心也忒狠了点。
赵梦芸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早知道这样,她当初就该撒泼打滚地劝着她爹不管他们。
现在反过来变成她家有难,之前被她爹帮助过的人全都把她当做洪水猛兽一般避之不及。
听到她的叫喊声,肥婆王氏从屋内钻出,掐着粗腰破口大骂。
“滚滚滚,丧门星,别把你家的坏运气粘到我家门上。”
听到这话,刚满七岁的赵梦芸并没有被吓得害怕抽泣或退却,反而像个大人一样伶牙俐齿地回怼。
“二伯母,想要我走可以,把我爹去年为你们看病花的三两银子拿出来,我立马走。”
“什么三两银子?做你的大头梦,赶快滚,别逼我动手赶你啊!”
王氏慌了,这臭丫头嗓门怎么这么大,这种陈年旧事也被她抖落出来了。
她装模作样地举着伞柄辱骂,实则看着松动的木门心里胆颤,惧怕赵梦芸的神力。
真要动起手来,她可打不过这个小丫头片子。
只希望赵梦芸被她的话吓跑赶紧离开。
门外的赵梦芸知道二伯母表面看着凶,其实内里就是个外强中干的主。
和她搭话就是等着她越骂越凶,这样也算有了破门的理由。
正当赵梦芸下定决心要砸门讨钱的时候,院内传来一个粗犷的男声。
“臭婆娘,住嘴。”屋内走出一个褐衣壮汉,听着门外重重的敲门声假装疑惑问道:“门外的可是芸儿?”
赵梦芸听到赵二的声音,敲门的动作一顿,二伯终于不再装聋作哑了。
她卸下手中的劲,现在全家只剩下她一个神智清明的人,还不能和二伯家真的闹翻。八壹中文網
于是她松了语气稚着嗓子回了一声,“二伯,是我。”
赵二听到她的软糯中有些沙哑的嗓音,披着衣服穿着草鞋走出房门。
原本他是想狠心不管赵四一家的死活,但是经过赵梦芸的一番叫喊,街坊邻居都听到了,若是他不管,以后村里人的唾沫就能淹死他们。
看着赵二越过房檐走进雨中,王氏还不死心地想要拦着他:“当家的,你别开门,隔壁三弟家都怕被她拖累,死死抵着门不让她进,你还上赶着开门,是想被她赖上吗?”
赵二狠狠瞪了王氏一眼,粗着嗓子喊了声,“让开。”
见她不让,直接踹开王氏,拉开木门。
吱呀!
门终于被打开。
雨水中的赵梦芸,浑身湿透,衣物紧贴在身上,显得更加瘦小可怜唯有一双桃花眼分外明亮。
此时那双大大的桃花眼正坚定地看着他,就像秋季顽强盛开的小雏菊,既娇嫩又倔强。
一瞬间,赵二被这个还不到他胸口的小女孩看的心里发虚,赶忙伸出手把焐热的五文钱递到她冰凉的手中。
赵梦芸接过好不容易借来的五文钱,和另外的十五文放到一起,干巴巴地道了声谢,不再看他们,转身向自己家的破房子跑去。
赵梦芸的背影孤零零。
赵二看了心有不忍想要跟她一起回去,就被捂着肚子的王氏揪住耳朵,死命掐着身上的肉。
活脱脱一副罗刹模样,口中一直辱骂着:“你个死没良心的,竟敢打我,以为我是好欺负的。”“你今天要是敢过去帮他们,信不信我立马带着你的两个儿子一起投井,让你和那个丧门星过日子去。”
她一边动手一边朝着赵梦芸远去的方向瞪了一眼。
这小怪物怎么不和赵四一起死了,现在可好,他们家算是被她给连累了。
屋内的大头小头看着雨中混战的爹娘,坐在炕头抹着眼泪哭嚎不止。
赵二无法,只能强抱着跳到自己身上的婆娘回屋去。
凑够钱的赵梦芸宝贝似地捧着手里的铜钱冒雨回家,推开房门把钱交给了被她‘请来’的李大夫。
李大夫年纪没比她爹大多少,看起来白白净净,但是赵梦芸不敢质疑他的医术。
小小的巴掌脸上那一对桃花眼亮晶晶的,满是凑到钱的欣喜。
看得李青峰心里不是滋味。
赵梦芸:“李大夫,这是二十文钱的看诊费,您快看看我爹爹他们怎么样了?”
李青峰抿了抿唇。
原本明摆着的事,嘴唇一碰就完了,现在却像是有一个石头块哽在喉咙,让他说不出口。
算了,今日碰上这等可悲之事,看诊费不要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