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花没有一刻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名字与这个年代如此贴切,此刻的她躺在火炕上,瞪大双眼,听着棚顶扑腾扑腾老鼠乱跑的声音,脑袋里如电影片段一般闪现原主的记忆。
原主王赛花,与她同名,用村里人的话说现在是个18岁的大姑娘了。现住在南省的一个小村庄,虽然名叫大榆树林子,但是村并不大。
因为前些年家里粮食不够吃,王赛花的爸爸王二便带着她妈和她哥去黑省投奔亲戚,听说那里很是不错,有很多地。
赛花爷奶舍不得这个可爱伶俐的小孙女,弟弟小全也还小,到底是怕路上人生地不熟,有个万一,便把12岁的她和弟弟交给爷奶照顾,等到王妈在那边稳定了,想回来接孩子,爷奶却舍不得放手。
爷爷去年就去世了,奶奶今年也走了,她和弟弟便跟着大爷一家生活,大爷一家9口人,本来粮食就不够吃,每天只能喝粥饱腹。
回顾着原主的记忆,赛花眼泪哗哗往下流,斑驳的木门吱吱呀呀被推开,仿佛大点劲就能将它推倒。
顺着声音望去,就看见一位50左右岁的妇人,满脸皱纹,穿着一身灰色的袄子,显得极为臃肿,推门走进来,脸上表情严肃。
她身后跟着一名40多岁的女人,薄袄子上满是补丁,笑的满脸褶子,揣着手道:“她姑姥,你看俺们可没欺负赛花姐弟两,这不是听到她爹消息太兴奋晕过去了。”她弟妹可是给了50块钱,说是谢谢这几年对赛花姐弟的照顾。
说着快步走到炕前,摸了摸赛花的头问道:“赛花,感觉好些了没。”一边说一边给她盖了盖被子,闻言年龄大的妇人脸色好看了许多。
年长的妇人看着赛花瘦小的身躯,满眼怜爱的说;“赛花啊,过两天就跟姑姥去东北,马上就能见到你爸妈了,你还有哪不舒服不,可得养好身板,路上遭罪呢。”
没错,原主就是听到这个好消息,一时兴奋便晕了过去,想到这赛花也不知道是该气原主不争气,还是感叹自己命好。
她本来得了癌症就没几个月了,可是却不是死于癌症,而是出去旅游逛小吃街的时候,吃年糕噎死了,没错,就是噎死了,然后便穿到了原主身上。想到爸妈给她留的遗产还没花完,赛花一阵心痛。
她平时最懒了,想着原主之前每天上工、下工的,她受不了啊,可是命运就是如此安排,她还能怎么办呢?
赛花只能一遍一遍的对自己说既来之,则安之。这么想反而轻松了不少,反正她原来世界也没有亲人了,就让她在这好好活着吧,希望原主也能去个好地方。
赛花斟酌了下开口道:“姑姥,我没事,就是太兴奋了,睡一觉就好了。”
妇人给她掖了掖被:“那行,你先睡吧。”说着便和她大伯母出了屋。
按照原主记忆这个地方和她奶奶所描述的年代很相似,却又有点不同,只是赛花知道村里人所说的去东北过好日子也不尽然,这个年代哪里都苦啊。
想着想着便又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摸她的脸,努力睁开眼便看到一个穿着满身补丁。
瘦小的小男孩一脸紧张的看着她:“姐,你没事吧,二蛋说你要死了,我不想你死。”
这边说原主弟弟王全,小名小全,今年10岁,因为常年吃不饱,如今看着小身板也就6、7岁的样子。
赛花扯了扯小男孩没肉的小脸:“放心吧,你姐我死不了,我还要带你去找咱爸妈呢。”
小全听着笑道:“找爸妈吃饱饭。”
赛花听着有些心酸,如今这个年代吃饱都是奢侈了,还是笑道:“嗯,吃饱饭”
“那姐,你继续休息,我要去放啦”说着便蹬蹬蹬跑了。
这个时候这么大孩子也是半个劳动力,给队里放牛,一天2个工分呢,好在牛听话,也算轻松。
躺了一会,瞧着外面天色有些灰暗便起身走了出去,大伯母家还算大,堂屋三间瓦房是爷爷当年盖的,不得不说她爷爷家也算有钱,不过后来没落了,瓦房右边是拿泥土磊的土房子,在村里倒是常见,是大伯看家里人太多住不下盖的,左边就是厨房,听见里面有炒菜声,变走了进去。
“大姐,你醒啦”说话的是大伯母的二女儿王芳,今年14岁,此时正在拿着锅铲炒菜,也就是一锅大白菜加点盐。
“嗯,给我来做饭吧”说着便把锅铲接了过来
“行,那我烧火,二娃你去外边玩吧”挥挥手把一个六岁的小男孩赶走,自己坐在灶坑前烧火。
二娃是大伯家二哥的儿子,闻言笑嘻嘻的跑了。
“大姐,你什么时候和姑姥去黑省啊”往灶坑里填了把柴,王芳问道
“过两天就出发了吧,姑姥说越晚越冷,路上遭罪。”边挥着铲子边答到
“那边是不是天天都能吃饱饭,真好”王芳向往的问道
“好估计也没比咱这好多少,要不人家不都过去啦”
“也是”
饭做好了,看看天色也到下工点了,见小全还没回来便出去找找。
往东一里路便是一片地,小全经常在那放牛,快走到边看的小全跟在牛后面,牛拉一泼屎,小全便赶忙把脚插进牛屎里,这熊孩子,居然玩屎,看的塞花气不打一出来。
“小全,你干嘛呢”
“姐,你快来,这样可热乎了,就不冻脚了,看我多聪明!”
赛花闻言有些震惊,更多的是心酸难过,看着他脚下漏出脚趾的鞋道:“这两天给你再做一双,正好赶路穿不冷”
“不用姐,咱也没棉花了,补补还能穿”想也不想的答道
赛花有些哽咽:“行,回头姐给你补补,回家吧,要吃饭了”
“那我先把牛送回去”说着赶着牛麻利的跑了。
晚餐很简单,因为晚上不用干活,为了节约粮食便喝的粥,菜是炒白菜和土豆丝,一家人吃的也很满足,因为晚饭清汤寡水,怕晚上饿,大家都早早上床,也能保存一部分体力。
天还蒙蒙亮,大喇叭里就喊大家出去上工,赛花迷迷糊糊搓了搓脸,清醒一点便起床,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小芳,我去上工了,野菜团子昨晚我放到了锅里,早上你直接蒸就行。”
“知道啦,这大喇叭一天天烦死个人”说着翻个身,卷起被又进入了梦乡。
赛花穿好衣服走出去,大伯母他们已经在院子里了,大伯母:“告诉大娃他们瞅着点家没”
大嫂赶忙道:“我知会大娃了”
大伯母:“那就行,走吧,这天真冷,上工怪遭罪”说着还吸了吸鼻涕。
二哥闻言立马道:“可不咋地,也不知道冬天翻个地有啥用,春天还得干,还不如多睡会,妈,我想去厕所,你们先去”
大伯母横眉倒数:“你个懒驴拉磨屎尿多,少给老娘偷奸耍滑,给我干活去,没公分以后别吃饭。”
二哥左右看了看,乖乖跟上大部队也没说话。大伯母呸了声:“老娘还治不了你”其他人都习以为常,没什表情,赛花抿了抿嘴,感觉这大伯母说话还真好玩。
大家先到仓库拿了工具,再去地里集合喊口号,声音稀稀拉拉,可见大部分人都没有激情,只有大队长一人嗓音嘹亮,激情澎湃,赛花心想:不愧是当大队长的人,觉悟就是高啊。
说是干活,其实土都冻上了,需要使大力气才能铲动,有人小声叨叨:“死冷寒天让人干活,我看就是不想让人待着,生产队的驴都没这么使唤的。”
旁边一妇女扒拉她小声道:“别说了,小心一会公分给你少记”
那人撇撇嘴没说话继续埋头苦干,赛花看着天黑,就跟在后面摸鱼,反正看不见。
太阳冉冉升起,大家也下工回家吃早饭了。路上碰到姑姥迎面走来:“赛花,正好看到了你,我还想去告诉你一声,回去收拾收拾,咱后天起早就走。”
大伯母:“这么赶啊,我还想好好给赛花收拾收拾,再给他两做个新袄子路上穿也暖和。”该说不说,大伯母面上还是很到位的。
姑姥:“回来看看我家老爷子我也就放心了,可家里那还有一大家子,我不在也不知道爷几个造成什么样。”
“也是,放心这了放心不下那,咱就是操心的命”
“可不是”
饭桌上,大伯吃了口野菜团子:“赛花今天别去上工了,收拾收拾,明天让你大哥送你”夹了口咸菜继续道“老大,你待会记得去队里借牛车。”
王大哥忙应下:“哎,知道了。”
“老婆子,你给赛花拿点钱,路上应个急啥的”
大伯母闻言白了他一眼:“瞧你说的,这我还能不知道”其实心里怄气死了,这死老头子,拿什么钱钱钱,跟她姑姥还能让那小妮子花钱,她姑老爷可是大队长,指不定多有钱呢,不行,越像越气。
大伯母回屋想了想,又拿出点白面出来,左右钱都给了,那就大方点,还能记住她的好。
赛花正和小全收拾他两要带的东西,其实也就是几身衣服,这年头布都紧缺,一人也就那么两套。
“姐,爸妈什么样啊,我都忘了”小全叠着衣服突然仰面问道。
“你长得最像爸妈了,看了你指定一眼就能认出来”摸摸他的头回答道。其实小全记忆里根本就没有爸妈的影子,三岁不到爸妈就去黑省了,迷茫也是可以理解。
说这话大伯母便推门走了进来:“赛花,这钱拿着,面粉待会蒸几个馒头路上带着吃。”说完便一股脑塞给她,不行,越看越心痛。
赛花惊讶于大伯母的大手笔,笑着道了谢,大伯母摆了摆手转身走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