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乘风铿锵有力的话语并没得到村民的回应，反倒是村民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他。
“啪。”
一个臭鸡蛋砸在柳乘风的头上，臭气熏天.
扔鸡蛋的是一个双手颤颤巍巍的老太婆，仅剩一颗牙的嘴，上下纷飞，谈吐不清的咒骂柳乘风。
“你这个小杂种，不允许你侮辱江神大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加上反应过来的汉子煽风点火，村民情绪瞬间被点燃。
“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读书人，一定是与那臭婆娘私通，生下两个小野种，所以他才这样维护那那个臭婆娘和两个野种。”
死死护住怀中孩子的小妇人绝望的抬起头看一眼自己的丈夫，眼睛里的失望已经变成了绝望。
这般诬陷自己妻子，这样的丈夫叫什么丈夫？这样的父亲叫什么父亲？
天大地大，就没有自己半点容身之所吗？
爹娘为了哥哥的彩礼，将自己嫁给十里八村都臭名昭著的恶霸，虽说是嫁，实则与卖有何异？
可是既然嫁了便没有了选择的余地，日子还得继续，自己每天辛苦劳作，他每天游手好闲，时不时还要挨一顿毒打臭骂，她都忍了。
自己明明已经一退再退了，可是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
她想不通，天地间就没有母子三人的容身之所吗？
女子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孩子，转过身，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向着村口的方向走去。
村民还不停的往柳乘风身上砸东西，臭鸡蛋、稀泥、甚至还有牛屎。
一身臭的柳乘风同样失望极了，自己满腔侠义，想帮村民斩妖除魔，没有想到一腔侠义喂了狗。
难怪龟先仁劝自己不要来，原来他也早已对这个村子失望至极。
世间最委屈的最失望的事，被辜负必然是其中之一。
柳乘风同样失望至极的转了身，向着村口走去,相比妖魔横行，这一群人无疑更伤人心。
“不要放过那对奸夫淫妇，将他们抓起来，浸猪笼。”
“对，江神大人的血食必须抢回来，不然愧对江神大人。”
.......
眼看柳乘风已经走到村口的石像下,村民更是群情激愤，大喊着要将柳乘风与小妇人浸猪笼，还要重新抢回孩子祭祀给蛇妖。
忍无可忍的柳乘风再也压制不住心头的怒火，挎在书箱一侧的绿竹杖幻化成碧落剑，斜提手中。
君子如剑，深藏于鞘，锐气内敛，宛若深渊，不动则以，动则惊天。
柳乘风大袖飘摇，清气满身，手中碧落如同心中怒海狂涛，铮铮做鸣。
读书人讲究修身养性，可既见不平，怒意横生，何来养性？唯有一剑可平之。
君子持剑平心气，怒之尽头撼天地。
柳乘风一剑递出，那座被村民敬若神明的石像，顷刻间化作齑粉，碧落归鞘，大袖一挥，齑粉拂去，石像烟消云散。
所有村民愣在原地，止步不前，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属实被柳乘风这一剑吓的不轻，短暂的出神之后，作鸟兽散。
“妖怪呀，快跑。”
“江神大人快显灵，收走此间妖物。”
..........
一剑劈出了一个第三境的柳乘风只觉得神清气爽，天地灵气不请自来，灌入体内，他嘴角带着微微讥讽之意道：
“愚昧蒙蔽了双眼，贪欲掌控了内心，一群可怜之人却做着可恨之事。”
长剑缓缓归鞘，虽然身上被扔的一身臭，可却是清气满乾坤，说不出的一种飘渺感。
碧落重新幻化成绿竹杖，悬挂在书箱的一旁。
虽然一剑劈出了一个纳灵境，但是柳乘风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叹了一口气，摇着头往回走。
清江边，小妇人眼角挂着泪水,目光呆滞的看着一望无际的江水，那是对世间失望到极致的眼神。
江水已经漫过膝盖，而她还在一步一步往江中心走去，此时一道醇良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如果我是你，宁愿上吊、跳崖，再不济割脉而死，也不会跳江而死。”
柳乘风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小妇人止住了步伐。
对呀，她一切苦难的源头的都是在江中作怪的蛇妖，跳江而死不是最愚蠢横的做法吗？
小妇人退回了江岸，抱着孩子从柳乘风身边经过时，柳乘风又开口道：
“两个孩子的命是我救回来，你没有权力剥夺他们的生命。何况带着自己的孩子去死，你已经没有了做母亲的资格。”
柳乘风话说的虽然重，但这就是他内心最真实的心声，此刻的他比刚才被村民扔臭鸡蛋更失望。
原本以为女子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却没有想到已经从淤泥里盛开出来了的白连花，如此这般经不住风吹雨打。
小妇人似是听懂了柳乘风的言外之意，呆滞的目光看向柳乘风，眼眶里重新燃起了生的欲望。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妇人无声的哽咽。
她低头看向怀中喝过奶后已经熟睡的孩子，脸上写满了属于母亲的愧疚与自责。
孩子是无辜的，他们有什么错，即使是为了孩子，她也要努力的活下去。
原来的江神祠庙，由于长期没有人打理，现在已经破烂不堪，荒草丛生。
微弱的篝火随风摇曳，给破庙又增加了一丝荒凉之感。
稍稍打理过的小妇人添了几分姿色，二十出头的年纪，有着少女清秀的容颜，又有着已为人母的初熟，别有一番韵味。
估计是太累了，小妇人已经靠着庙柱睡去，两个孩子就躺在她怀中，也已经安然睡去。
对于两个孩子来说压根不知道今天经历了些什么，也不知道母亲为了他们承受了些什么。
老龟出现在柳乘风对面，悄然对母子三人施展秘法，让他们不至于着凉的同时也听不到接下来的谈话。
老龟看着被村民推毁的自己雕像散落一地，叹了一口气，倒也没有去想拼凑起来的意思，不然两年了也不会依旧散落一地。
雕像碎了可以再拼凑起来，找个手艺活好的老师傅便能恢复原样，可是人们心中的雕像坍塌了，那就有心无力了。
柳乘风已经习惯老龟一步三叹了，没有打扰老龟目光巡视他曾经香火鼎盛，如今去破败不堪的祠庙。
“公子是不是很失望？”
没等柳乘风会回答，老龟便接着说道：
“怎么会不失望呢，老夫同样也很失望。”
“像这样的祠庙，清江沿岸有五六座，如今都是这般光景。甚至的有的已经成了猪圈羊圈的。”
柳乘风理解老龟的那种心酸，同样理解他一步三叹，他曾经是造福一方的神祇，现在却被他造福的百姓踩在了脚底。
若是这都不失望，什么才叫失望呢？
许多人便不是喜欢过河拆桥吗，过河拆桥的人多了，知道过桥感恩的人反倒显得异类。
不过人不就是喜欢趋众而行吗，哪怕前方就是一片火海，只要去的人多，才不管会不会死，只会争先恐后的往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