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事,就是把秦律给叫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关上了门。秦韵一见门关上了,就特别紧张,她担心他们父子二人脾气上来了会动手。所以,自从秦律进门那一刻起,她就在门口等着,心想着一旦有什么动静儿,她就立刻冲进去救场......宋振冬坐下之后,问道:“为什么你要把责任揽下来?”
他话中的意思很明显:不相信这件事真的和他有关。秦律站在那里,身体笔直:“房子我砸的!我敢作敢当,不存在揽责任。”
宋振冬显然不信,愣了好半天,才问道:“你砸的?”
“对。”
秦律点了一下头,“确实是我砸的!”
“你会干找人砸房子这种事?”
宋振冬仍然不相信。毕竟,一直以来,秦律虽然有些叛逆,但从没有过任何粗野的行为。带几个壮汉闯入民宅这种事,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和秦律联系起来。宋振冬的心思,秦律都能猜得到。下一秒,只见他淡淡笑了笑,说道:“羊被逼急了,还会把狼给推下悬崖呢!所以,不要总是凭着自己的某些印象去判断一个人。”
他这句话说完,宋振冬微微皱起了眉。但片刻之后,他还是摇了摇头:“我还是不相信。”
“随你信不信。”
秦律也懒得跟他继续辩解。宋振冬继续说道:“你喜欢安苒,你不可能回去破坏安苒的住处。”
不得不说,宋振冬的“推理能力”还是很不错的。但秦律的“反推理能力”也很在线,他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很快就回答道:“正是因为安苒住在那里,我才那么果断地去破坏她们的住处!”
“为什么?”
宋振冬不解。秦律“分析”道:“第一,我喜欢安苒,我不希望她和方晓矜这种人住在一起!第二,如果她的房子破坏了,我就有理由让她搬到我这里来住,这对我来说,是重大利好。”
这下,宋振冬终于开始有些相信了.......秦律发现了宋振冬神色中的微妙变化,紧接着说道:“我听说,小土豆儿改姓姓宋了?”
“嗯。”
宋振冬完全不否认,点了一下头,“现在,他随我姓儿。”
很显然,宋振冬此次回来,并没有打算承认错误,回归家庭的意思。秦律听罢,淡淡地笑了笑:“挺好,不过他本来就没有姓,现在突然决定姓宋了,也算是好事。但是爸,人家只不过是姓宋了而已,并不算是真的随你的姓!”
宋振冬听得有些迷糊,转过头看着秦律,没有说话。秦律继续说道:“如果我没记错,全中国姓宋的有八百多万人,他到底是随了哪个姓宋的姓,你分得清吗?你怎么就那么自信,确认他是随了你的‘宋’?他身上流淌的是你的血?还是他遗传了你的基因?”
秦律问罢,宋振冬沉默了几秒之后,突然笑了笑。他的笑,看起来有些复杂,但话里的意思却很明确。他对秦律说:“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对我说这些,你是希望我和他们分开!确实,他就算真姓了宋,也和不一定真和我有什么关系。但是,他们对我的情,是真的。我出身不好,二十多岁和你妈结了婚。说好听了是结婚,说得不好听了,那就是入赘!虽然你外公他们表面上对我很好,但心里并没那么瞧得上我。”
“还有你妈,虽然我们是夫妻,但在刚结婚的那些年,我每天都几乎是围着她转,更像是她的一个小跟班儿!现在我好不容易掌权了,公司规模也越来越大了,可是和你妈的感情呢,越来越差?为什么?因为我太忙了,我没办法再当她的小跟班儿了,也不能再围着她转了!所以,她就对我越来越不满意了!”
“秦律,我知道你对我不满,觉得我出轨了,我和外面的女人好上了。但是我也是一个男人,这么多年来我在这个家从没有得到过应有的尊重,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吗?我也需要女人崇拜的目光,我也需要女人是温柔和体贴,我也希望自己能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这几段话,宋振冬几乎是一口气说完的。说到最后,他的神色和语气中竟有了几分义愤填膺的感觉。明明他是犯错的那个人,现在全变成别人的错了!如果是一般人,思路可能会被宋振冬给带歪了。但,秦律不会!只见他定了定神,然后风轻云淡地笑了笑,缓缓开口道:“确实,我光是听着,都会觉得你委屈。”
宋振冬愣了一下,不知道秦律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秦律接着说道:“但是我也会去思考一个问题,如果当初没有我外公和我妈妈,你今天会是什么样子的?”
就在宋振冬还没来得及回答的时候,秦律已经帮他回答了:“当然了,你也许会觉得,可能比现在更好。但你一个毫无背景的外地人,能混得比现在好的概率是多少?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吗?那太低了,我觉得可以忽略不计了!是我外公和我妈让你有了更多的机会,也让你今天站到了比常人更高的位置,没希望你感激,但你也不能恩将仇报!我妈确实有些大小姐脾气,但你在周边看看,即便是现在样貌普通、毫无背景的年轻女孩子,哪个没点儿坏脾气呢?哪个不是被男朋友或者老公捧在掌心儿里疼爱呢?而你,却将这些当做负担!没有人的选择是十全十美的,你也一样!一颗珍珠得到手了,就嫌弃珍珠背后有瑕疵!”
宋振冬听罢,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突然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感叹道:“秦律啊,你是不知道,你妈哪儿都好,就是控制欲实在太强了!尤其是她离开冬韵的这些年,总是对我疑神疑鬼的,把我给折腾得心神不宁,连班儿都上不好......”秦律很快打断了宋振冬的话:“什么叫控制欲?”
宋振冬愣了一下:“什么是控制欲?你......你难道不知道吗?我这些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你难道没看到吗?”
“我妈确实有她不对的地方,毕竟,人无完人,我妈也一样!”
秦律说道,“但是,你成功之后,就没有一点点对我妈的轻视吗?你是不是也有骄傲自满的时候?会觉得现在所得的一切是理所当然归属于你的?是全凭着你个人能力创造的?你是不是还有一种心态,成功之后,想要彻底摆脱那些曾经扶持过你的人,从来来证明自己天生就是强大的?”
宋振听罢,再次陷入沉默。秦律继续说道:“婚姻本身具有约束性,否则就不叫婚姻,更不需要用法律约束!既然你选择了婚姻,享受了婚姻带来的舒适和便利,就不要去埋怨婚姻的不自由!当初,你完全可以选择不婚,或者不和我妈结婚!既然选择了,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的不满?还有,如果真要说控制欲,我觉得方晓矜的控制欲更强。只不过,她换了一种控制方式罢了。但不可否认,这种方式对你更有用!”
秦律话音未落,宋振冬微微皱起了眉头,像是陷入了思考。秦律接着说:“她对你温柔,在你面前像个小绵羊似的,你怎么就知道那不是她伪装的?她要给小土豆儿改姓,不也是为了绑住你,让你为她付出更多吗?你口口声声说她如何对你真心,那我问你,她到底为你付出了什么?除了她那接近尾声的青春和廉价的陪伴,还有别的吗?可你呢?因为别人的几句好话,就给她买了房子。她用最少的付出,获取了最大的报酬!她才是真正的控制者,温柔控制!”
或许正是因为秦律的这番话,一定程度地点醒了宋振冬。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再开口说话,而是默默地抽烟.......秦律该讲的都讲了,最后便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爸,如果你真打算继续和那个姓方的女人在一起,我没意见。但,从此之后,我们断绝父子关系。”
这句话,秦律声音不高,但语气中的决绝无以复加。他说罢,宋振冬怔怔地看着他,好久。手里的烟快要烧到他的手指,他都没有发现。当秦律从宋振冬的房间走出去的时候,才发现秦韵一直站在门口处。二人目光相撞的那一刻,秦韵朝着秦律竖起了大拇指。但,就在她竖起拇指的那一刻,眼泪也突然下来了。.......一周后,宋振冬经过再三思考,反复权衡利弊之后,郑重和方晓矜提出了分手。分手的地点,仍然是在他和方晓矜常去的那家西餐厅里。当方晓矜亲耳听到宋振冬说出“分手”两个字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自从秦韵闹事之后,宋振冬不但没有放弃她,还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定,表明态度要一直陪着她,一生守护她和小土豆儿!他的誓言,才刚刚说出口不久。每一个字,她都记在心里。可现在,这才不到一周的时间,怎会说变就变?但是,宋振冬确实是跟她提分手了,而且还说了两遍。当她亲耳听到宋振冬第二次说“分手”的时候,方晓矜的眼泪下来了......如果是之前,宋振冬一定会立刻过来哄她,让她哭别难过。但今天完全不同,就在她眼泪刚刚落下的那一刻,宋振冬就别开了脸,没再看她。然后,就开始为这段恋情交代“后事”:“小矜,我知道我对不住你,所以我新租的那套房子,你和小土豆儿可以一直住下去,租金我来支付。等小土豆儿大了,你可以出去工作,如果你需要介绍工作,我也可以帮你。我在云城认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只要不是在冬韵或者冬韵旗下的公司,我都可以帮你。其它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咱们都是成年人,好聚好散。以后,也不要再纠缠了。否则的话,对谁都没有好处。”
宋振冬说罢,起身就走了,没给方晓矜思考的机会,也没有给她回答的机会。方晓矜抱着小土豆儿,在那个熟悉的包间里坐了好久,不停地流眼泪。她感觉自己是真的伤心了,但她到底是为突然逝去的爱情伤心?是为宋振冬的决绝伤心?还是因为今后不再有这样的靠山而伤心?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但她也明白,从宋振冬离开的那一刻起,她开始暗暗对自己说:方晓矜,你要自己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