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事就是提交辞职申请。但宋振冬似乎早就料到这一切,主动找到她准备谈话。安苒什么都不想谈,她自从来到惟韵之后,收获不多,非议却不少。而且很多东西,根本没办法解释清楚。宋振冬见安苒不肯见她,便主动到了她的办公室找到了她,再三劝阻之后,安苒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宋总,不瞒您说,我现在有种受骗的感觉。”
宋振冬有些意外:“这个.....从何谈起?”
安苒淡淡笑了笑:“记得在我刚来惟韵不久,就跟宋总提过秦律,当时宋总表现得和秦律并不熟悉。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你们是父子。为什么宋总要隐瞒这件事呢?是忌讳自己的下属了解您的家庭关系?”
宋振冬听罢,立刻摇了摇头:“安苒,我之所以没告诉你,是怕你有压力,担心你.....”“可能宋总真的不太了解我,对于这种事,我不会有任何压力。”
安苒语气一直淡淡的,“无论自己的下属是什么来头,我作为上司,都能一视同仁。在我看来,这是一个HR应该具备的基本职业素养。”
“既然这样,那就请你继续在这个岗位上,好好帮助他成长,好不好?”
宋振冬的语气带着几分恳求。安苒想了想:“宋总为什么这么坚决地想要留下我?现在无论的冬韵,还是惟韵,发展势头都非常好。而HR总监这个职位又这么抢手,如果我走了,相信很快就会有人顶上来。”
“不不不......”宋振冬连忙摇头,“安苒,在我心里,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安苒像是没听到宋振冬的话一般,继续问道:“那么,宋总是担心我离开惟韵之后,找不到更合适的工作?您放心,凭着我的能力,找到同等待遇的应该不是难事。”
“我刚才说了,这个岗位没人比你更合适。”
宋振冬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要怎么做你才肯相信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离开?是,我确实没告诉你秦律是我儿子,但不管他是不是我儿子,你的工作方式也并不会有什么不同。你刚才也说了,你可以一视同仁的,对吧?”
宋振冬这一句话,倒是将安苒给问住了。“还有,我家里人对你有一些误会,希望你不要受这件事影响,意气用事说辞职就要辞职。”
宋振冬说罢,便站了起来,“那份辞职报告我暂时不能批。还是那句话,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你冷静下来想清楚了确实决定想要离开,我也不再拦着。”
就在宋振冬转头间,看到秦律站在门口。目光刚刚碰到一起,秦律便转过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宋振冬顿了顿,便从惟韵离开。宋振冬走后,秦律的心一直不能平静。曾经,他有反复思考过,安苒和宋振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是他们捕风捉影想多了,还是一切都是欲盖弥彰?但是,从宋振冬刚才和安苒的那番对话中,秦律心中的疑问竟渐渐解开了,心中的愧疚又增添了几分。真正让秦律愧疚的事,远不止这些。就在当天晚上,她经过设计部办公室的时候,听到梁思晴正在打电话,电话那头的人他不知道是谁,但梁思晴的话他却听得一清二楚:“.....贺衍的那份方案,我真的改了很久啊。我都快累死了,虽然创意是他的,可我后期也没少花心思啊!哎,我怎么能想到贺衍竟然把那份方案带到格子空间了,还顺利通过了。我这边忙了大半天,最后啥都没捞着......”梁思晴正吐槽吐得欢,一转身便见到了站在门外的秦律。秦律假装什么都没发现,故意问了一句:“这么晚还没下班?和男朋友煲电话粥呢?”
梁思晴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终于点头笑着说:“是啊是啊,和男朋友聊电话呢。”
“那继续聊,我先走了。”
秦律说罢,转身走了,仍然跟什么都没发现似的。但在走廊上走着走着,他的脸色就渐渐变得阴沉了起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让安苒形象严重受损的“泄露商业机密”一事,竟是梁思晴一手炮制的。更让他不能接受的是:自己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梁思晴的帮手。在回去的路上,秦律一直在想着,该怎么跟安苒道歉。可等了好久,安苒都没回来,他也只好进来屋。而此刻的安苒,正好又路过曾经和沈誉常去的那间月半弯咖啡厅。不知怎的,她竟不自主地站在咖啡厅门口,两眼盯着厅内出神儿.....大厅内,许多都是恋人,穿着时尚又得体,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像极了热恋期间的自己。就在安苒打算进去独自坐一会儿的时候,突然听到手机响了。她拿出手机之后,便在屏幕上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沈誉。在决定接起电话之前,安苒内心做了一些挣扎:为什么他会突然来电话?会不会想要解释那件事?如果他真的要解释,她应该作何反应?是假装一切不存在?还是继续追问?就在她犹豫期间,电话响声突然断了。安苒只觉得呼吸都停止了,迟疑了几秒之后,她决定再拨过去。然而,电话还没来得及拨打,信息就来了,仍然是沈誉发来的。当她点开那条信息,连呼吸都停止了。短短的几行字,足以让她的心疼得颤抖:我们分手吧,对不起。没有原因,也没表达一丝半毫不舍。安苒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和冷冰冰的字,脑子一片空白。还没弄明白原因,一切已经结束了。但沈誉那低沉又温柔的声音,却依旧很清晰。天冷了,他会用那样迷人的声音告诉她添加衣服,别冻着了;饿了的时候,他会提醒她及时吃饭,别饿了;睡不着的时候,他会在电话里讲个故事,或者唱首歌......曾经的一切,多美好呀!哪怕隔着千山万水,哪怕只是在电话里,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她都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可今天,一切真的结束了,这段在她看来仍处于热恋期的恋情,就这样戛然而止,她连追问真相的勇气都没有。她已经不记得她是怎么回到住处的,只感觉这具身体仿佛已不是她自己的了,不受控地变得麻木、不受控地坐下又起来,起来又坐下......如此循环了无数次,她才走到卧室的床头柜里,拿出那几盒药品,逐一按量服下之后,便躺了下来。可躺下之后,仍然是怎么都无法入眠,脑子里全是关于自己和沈誉的过往,眼前全都是他的那张脸,耳边全是他的声音。心好像在颤抖,身体也跟着一起不受控地发抖,她不断告诉自己: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他没那么好,忘记他吧,彻底忘记!如果以前,她还需要去想沈誉是不是有了新欢这种问题,现在连这个问题都不需要想了。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没有答案,就是最好的答案。可是她刚刚说服自己,下一秒脑子里又闪现出许多奇怪的问题。爱情到底是什么?沈誉到底有没有真正爱过我?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到底是为什么?难道真的的始于颜值,忠于才华,陷于人品?或者只是一种本能的占有或依恋?又或者,始于荷尔蒙爆发,终于多巴胺锐减?但,不管她如何问自己,又给出什么样的答案,也不管她如何强迫自己,都没有一丁点儿的用处。心痛,赤裸裸的心痛,根本无法控制的心痛,占据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后来,可能是太累了,也可能是痛得筋疲力尽了,她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时间已经是后半夜了。迷迷糊糊中,她开始做梦。梦里的场景,她完全记不得,但却因透不过气而被迫醒来,不断地干呕着,似乎想要将什么东西从体内吐出来似的......睁开眼之后,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得躺下,继续睡。然后,又开始做梦,她梦到自己在昏暗且陌生的环境里行走,周围混沌一片,隐约能看到稀少的人影,却始终找不到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这种迷茫又无助的感觉,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早上起来之后,她脑子乱糟糟的。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苍白的脸以及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感觉一切都糟透了。更郁闷的是,窗外没有一丝阳光,雾蒙蒙的,和此刻的心情一样糟。她开始强迫自己,让自己的理智迅速上线,她对自己说道:安苒,你是一名打工人,你需要完成今天一天的工作。你是一名HR,你需要带领你的下属更好地完成今天的工作。你不是自由的,你有许多责任和义务。而这些责任和义务不允许你消沉,你必须振作起来!想到这些,她便跟打了鸡血一样迅速地洗漱、换衣服、化妆......短短几分钟,她便从萎靡不振变得容光焕发,就连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都被遮瑕膏遮挡得严严实实,眼里的红血丝也在眼药水的作用下慢慢消退......她打开门,正准备下楼,便见到秦律站在门前。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安苒怔住了,好一阵子才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本来就在这里。”
秦律道。安苒又愣了一下,看了看对面的大门,脑子里迅速想到最近发生的一系列巧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随即脸色就变了:“你故意的?搬到我对面住?”
秦律仍旧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他现在根本不想解释这个问题,而是想说说关于梁思晴......安苒见秦律不回答,又问了一句:“还是你原本就住这里?”
秦律看着安苒那一脸审视的神色,为了不让她起疑心,只得点了点头:“原本就住这里。”
安苒又怔了一下,然后转头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