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我又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四周都静悄悄,连个苍蝇都没有。
“裴琰,裴琰。”我双手并作一个喇叭状,放在嘴边用力地呼喊着,可能听见的却只有我的回声。
我寻找了一番无果后,终于停下了脚步。
这里难道就是十八层地狱?传说地狱的最底层不像其他层的地狱一般有各种难以忍受的酷刑,它最为残酷的就是什么都没有,让灵魂在地狱的最底层无边的黑暗中度过,用数不尽的时间来细数自己生前的罪恶。
的确,像我这样的人,连自己这辈子唯一的挚爱都杀,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我跌坐在地上,脑海里都是最后一幕裴琰倒在血泊之中的模样,大片大片的血从他的伤口处流出,每每想到我都忍不住掉下泪来,我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竟然能将杀人的瓷片插进捧我爱我如珍宝的男人胸口里。八壹中文網
“啊。”我的脑中又像是一根长针扎了进来,在黑暗中我极为痛苦地抱着头蜷缩成一团,不住地痛呼。
一只大手握住了我紧抱着脑袋的手,紧紧地握在手里,心疼地摩挲着。
“裴琰?裴琰是你么?”我忍着疼痛,惊喜地抬起头看向前方,却仍旧是漆黑一片。
“别担心,阿树,我会救你的。”裴琰的声音传入脑海中,仿佛他就在我面前一般。
我甚至能感觉到裴琰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最终在我的额头上留下了浅浅一吻。
我拼命地叫喊着裴琰的名字,想要知道他的伤势如何了,却得不到半点回应。
也不知在黑暗中待了多久,每天都在这个黑暗的地狱中徘徊着,时时刻刻都在回想和裴琰之间的点点滴滴,埋怨着自己从前太不珍惜和裴琰之间的感情,总是随着自己的性子来,可是裴琰却一直包容着我,知晓我内心的柔弱,保护着我,可他自己明明才是最需要人呵护,需要人理解的那一方。
曾经的我活在他浓厚的爱里,找不到如何爱他的方向,遇到事情只会对他发小脾气,可是如今我想要好好地爱他,我却用我这双罪恶的双手亲手将凶器插进了他的胸膛。
我该如何原谅我自己?又如何能偿还对于裴琰的愧疚?
我向老天祈愿,我愿意用我余生的寿命换裴琰可以平安活下来,倘若这样的奢望能成真,我愿意立刻结束我的性命。
种种愁绪涌上心头,我的脑中又是一阵天崩地裂的痛楚袭来,舌尖涌上一股腥甜,我忍不住坐了起身,往前吐了一大口血。
“你醒了?”栎朔见我醒来,顾不得满头满脸全是黑色的污血,开心的连嘴都合不拢。
“醒了?我不是已经到了十八层地狱吗?”我一头雾水,不解地看向栎朔。
“还十八层地狱呢?”栎朔不屑地擦去脸上的污血,“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吗?在长安城外!”
“长安城外?我们不是还在滰国的边境吗?”听完栎朔所说,我更疑惑了,“睡一觉就能从滰国到长安?”
“睡一觉?死木头,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整整一个月啊!”栎朔一边埋怨,眼角却悄悄噙了泪花,“我们可都担心死你了。”
“小姐,你醒了。”小桃不知何时出现在营帐门口,见我醒了,手里的水盆都吓得“晃铛”掉落在地,温水哗啦啦地满地。
“小桃,你怎么也在这?”我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冲小桃笑道。
“小姐,小桃这段时间每天都服侍您,每天都以泪洗面,生怕您......您。”小桃边哭边上前紧紧地抱住了我。
“阿树,你醒了?”李泰穿着一身盔甲走了进来,脸上还多了一道狭长的疤。
“李泰,你脸上?”我指着李泰的脸,犹豫地问道。
“战场上刀剑无眼,没事的。”李泰笑了笑,将有伤疤的右脸不自觉地转向一边。
“战场上刀剑无眼?”我呢喃着这句话,猛地反应过来,推开了小桃,一把抓住了栎朔的胳膊问道,“你们跟谁打仗啊?还是滰国吗?”
李泰和栎朔面面相觑,两人交换着眼神,最终点了点头。
“一定是我,我摔碎了悦华公主的骨灰盒,是我害了大家。”我说着不禁悲从心起,哭了出来。
“不碍事的,辰王殿下上战场英勇杀敌,仅仅用了大半月,不仅拿下了滰国,还一举拿下了滰国老王上的人头,你就.........”栎朔一脸心疼地拍了拍我的手,安慰道。
“栎朔将军。”李泰有些责怪地对栎朔使了个眼色,栎朔立刻收住了嘴。
“什么?裴琰杀敌还拿下了老王上的人头?”我惊讶万分,忍不住掀开被子想要从床上下来,“裴琰他在哪里?我要见他!”
“你先把身子养好,再去见他好么?”李泰见我如此着急,冲上前按住了我。
“不行,我必须去看他,他被我伤的那么重......那么重。”我抽泣起来,裴琰倒在地上的那一幕仿佛还在眼前,这样重的伤如何还能上阵杀敌,还拿下了自己外祖的人头。
我昏迷的这一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裴琰他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征战滰国,还砍下外祖的人头,我一定要看到他,一定要。
我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李泰,就往营帐门口走去。
“阿树,你不该去看他。”栎朔突然红了眼圈一个闪身挡住了我的去路。
“为什么?”我又疑惑又生气,“我是他的未过门的妻子,为什么不能去看他?”
“小姐,你.....你披件衣服吧,别着凉了。”小桃见我如此执拗,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掉,将架子上的一件女式外袍披在我的身上。
“反正.......你就是不能出这个营帐。”栎朔仍旧张开双臂挡在我面前,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我今天偏要出去。”我气极了,绕过栎朔就往门口冲去。
“阿树。”
“小姐。”
“死木头。”
后面三人一边喊着一边也跟着我追了出来,却在我突然僵住的背影之后猛地停住。
裴琰牵着一位佳人从不远处款款走来,两人依偎在一起,极为亲密。女子还不时亲昵地耳语,看上去俨然一对恩爱的新婚夫妻,这个面容姣好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裴琰口口声声说只是儿时有些交情的宋翡。
这两人走到我的面前,裴琰几乎连看都没看我一眼,任由我僵在原地。
“裴琰.......”望着裴琰那张熟悉的俊脸,我忍不住轻声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