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人陷入安静。
顾深抬眼，悄悄看她，试探道:“姐姐你不愿意吗？”
“啊。”秦浅回过神，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不是不愿意，就是有点不明白你这个意思，你是……想帮我还债让我脱离这个环境不当他替身？”
“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说完秦浅想扇自己一巴掌，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我不能接受。”
“为什么？”闻黎和顾深异口同声。
“四百万太多了，我可能这辈子都还不完的。”
“没关系，你不还也可以。”顾深有些着急，手足无措。
“要还的。”秦浅面色严肃，“其他事情可以根据情况而定，但是物质这种东西一定要分清楚，我知道你不差四百万，但是我不想欠你那么多。”
顾深失落的低下头。
闻黎叹气，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安慰道:“浅浅就是这样的人。”
“反正只有几个月了，还有几个月我就可以离开他了，到时我不欠任何人，我是自由的。”秦浅眼底藏着向往，像出生的雏鸟渴望长大飞上天空翱翔。
“你把我当朋友，愿意帮助我，我很高兴。”
顾深抬头。
“真的。”秦浅重复一遍，“我说的是真的，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除了父母会在意，很少会有人在意，我很感谢你在意我、关心我，我也能理解你想让我离开当前环境的想法，几个月时间而已，我等得起，已经等了两年了，不差这几个月。”
“而且就这几个月，我也不用付出什么，我想做的事情照样可以做，但还是谢谢你。”
她的道谢郑重又真诚，让顾深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最后，顾深硬憋出干巴巴的几个字，“没事，那我先走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闻黎把手搭上秦浅的肩膀。
顾深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街道上。
“我不能答应，这太多了，我拼命赚钱，就是为了能够实现经济自由，能够照顾父母，要是答应了，我就一辈子还不清了。”
“我知道的。”闻黎挽住她的手臂，把头靠在她肩膀上。
秦浅忙到很晚才下班，闻黎提议去酒吧，让她唱唱歌疏解一下心情。
“我已经跟金恺说好了，他会给你留一首歌的时间。”
秦浅好笑的打了她一下，“你以为是周董的《给我一首歌的时间》啊。”
闻黎做了个鬼脸。
*
酒吧。
顾深整个人陷入柔软的卡座里，一杯接着一杯的喝。
高洋咂舌，“你这是怎么了？”
顾深又仰头喝了一杯，放下杯子的时候，杯底和玻璃桌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表情郁闷，“你说为什么啊？我都说了可以借给她四百万违约，她不答应，她就那么喜欢那个萧予莫吗？”
高洋作为顾深在公司里的得力干将，头脑一流，根据他说的短短几句话就可以大致推断出事情的经过。
“她不一定是喜欢萧予莫。”
“嗯？”顾深闻声抬头，脸颊带着酡红。
“她可能是有自己的原因，她应该有解释为什么吧？”
“她说她不喜欢欠别人的。”顾深声音闷闷的。
“对啊，这不很正常吗？逻辑通顺啊。”
“但是我也说了可以不用还啊。”顾深委屈巴巴的，“我有钱。”
高洋无奈叹口气，“你是有钱，你什么都不缺，但是人家不一样，秦浅出生于普通工薪家庭，她需要钱，现代社会大部分人的梦想是实现经济自由，秦浅也是，她是需要钱，但她有原则，她答应做萧予莫替身之后一直都是规矩本分，从没做过逾矩之事，也不会主动要钱，从这件事可以看出她这个人只会接受她责任义务内产生的金钱。”
“所以她是不会要你平白无故给她的钱。”
顾深没说话，只是仰头又喝了一杯。
“哎呀行了，都喝了多少了。”高洋嫌弃的拿下他手里的酒杯，“而且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秦浅之所以答应做替身是因为需要钱，她需要钱是因为爸爸住院需要医药费，如果她爸爸的病好了，那她就没有那么大的负担了。”
顾深倏忽抬起头，“你的意思是……”
“秦浅大概是因为自己的事情都没有处理好，所以无法接受其他的生活变动，包括你。”
顾深眼睛稍微亮了起来，“你是说，她其实对我有一点意思？有一点喜欢？”
“这话我可没说，是你说的。”高洋立刻把自己撇干净，“我的意思是，她要等她自己的火车回归她理想的轨道才会有时间去接受和处理其他的事情。”
高洋点到为止，不再提示太多。
顾深却懂了，拿起酒杯。
“你还喝？！”高洋瞪大眼睛。
顾深和他碰杯，“这是庆祝。”
一仰而尽。
*
金恺站在小舞台上，手里拿着话筒，“嗨喽大家好，我是金恺，这里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你们之前心心念念的神秘女歌手今天来到现场了！”
酒吧里有很多都是相熟的客人，经常来，听到这个消息都振奋起来。
“我今天给她留了一首歌的时间，整首歌都是她的，大家高不高兴！”
“高兴。”
“那么，现在就有请她出场！”
秦浅在掌声雷动中出现。
包厢里的高洋收到消息，立刻把有些醉意的顾深拍醒，“快快快，你的梦中情人开始唱歌了！”
“谁？”顾深有些迷糊，声音里还带着困意。
“还能是谁？你的梦中情人当然是秦浅了！”高洋边说边把他往外拽，指着出场的秦浅，“你看。”
顾深目光随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神渐渐清醒过来。
她为了配合歌曲，特意扎了个高马尾，唇色粉嫩艳丽。
“忽然之间的换季
还没准备好心意
一个人拖行李无奈没关系”
她刚开始唱，众人就亢奋起来，还有人拿出手机录视频。
“像落叶汽笛声通知恋爱告急
满格讯号容量不够思考
天真无邪难道一眼到老
撤回祈祷心愿请勿预告
黑屏来电转身不敢逃跑”
到达歌曲副歌部分，整个酒吧燃了起来，不知道是被歌曲节奏还是被秦浅脸上的笑容带起来，一片欢声笑语。
每个人都沉浸其中，像风吹入了夏天，与其融为一体，不舍分离。
顾深怔怔的看着，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鲜活又有力，像是鼓锤敲击，一下又一下重重的落在他心上，绊起心房周围的一片片涟漪。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全场响起掌声。
“小姐姐，留下姓名行不行？！”
“跪求小姐姐留下姓名！”
“不留姓名留电话号码或者地址都可以！”
秦浅笑着正想说话，话筒被抢过，闻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们这位小姐姐平常在黎浅工作室上班，大家要是找她就去黎浅工作室，微博也有相关的小姐姐照片和日常，欢迎大家来哦！”
一旁的秦浅脸色有着明显的诧异，闻黎转头朝她眨了个wink，拉着她下台。
“浅浅，这可是个宣传的绝佳机会，要是不利用就太可惜了，你没生气吧？”
“没，只是有些惊讶而已。”秦浅轻笑。
“现在心情有好一些吗？”
“嗯，好多了，谢谢黎黎宝贝。”秦浅捧住她的脸亲了一口。
闻黎西子捧心状，“啊啊啊啊！我被女神亲了！”
秦浅摇头失笑。
微博上，有一段视频的点击量正在迅速上升，黎浅工作室微博账号的粉丝量也在渐渐上升。
【这位小姐姐好漂亮哎！】
【会唱歌的神仙姐姐！声音好好听！】
【一分钟，我要这个女人的全部资料。】
“哎，这不是秦浅吗？”沙发上的易晖猛的坐起身。
“什么？”范顽没听清。
“你看。”易晖把视频放出来给他看。
视频里的秦浅活力四射，像闯进黑暗地界的精灵，光芒随她而动，在她周围落下星光点点，面容精致，眉眼弯弯。
跟平时她所表现出来的温婉可人完全不一样。
“不是，这是……秦浅？”范顽有些不敢相信。
“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范顽深有所感的点头。
“两个人完全不一样啊。”
“应该是她平时所表现出来的就是星恩的模样，所以我们下意识的以为她原本的样子就是温婉的。”
“你说予莫会不会知道？”
“他怎么可能知道？他不是说过吗？其他事情不会过问的。”
两人安静一阵，“要不要告诉他？”
“还是算了吧，不是说不会过问的，他也不会有兴趣知道的。”
*
办公室。
萧予莫身体往后靠在老板椅上，抬手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
秘书敲门而入，“萧总，待会儿还有客户要见。”
“嗯，走吧。”
跟客户聊好之后，萧予莫和客户一起出了餐厅，走到车前，两人握手。
“萧总，我很期待我们的合作。”
“好，李总请放心，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李总慢走。”
萧予莫正要上车，身后传来两道谈话声。
“哎，你说我下次带姐姐过来吃饭怎么样？”
“据我猜测，秦浅应该没空，而且，她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可能不会答应你。”
听到秦浅二字，萧予莫顿住了脚步。
“……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我这已经很委婉了，要是搁秦浅身上，人家直接给你拒了，你更难过，还不如早点知道结果。”
“啧。”顾深啧了一声，“怎么样才能让姐姐更快沦陷呢？”
“你还是等她把事情都处理完吧，到时候随便你怎么折腾。”
“有道理，那我直接带点饭菜过去吧。”
“你确定她会吃？”
“约她约不过来，我给她带过去还不行吗？到时候软磨硬泡，她可能会吃。”
“你哪来的自信啊？”高洋调侃道。
“我上次给她带甜点，她一开始也说不吃，软磨硬泡她最后还是吃了，我都掌握技巧了。”顾深的声音里带着骄傲自信。
高洋声音带笑:“加油。”
两人一起上了车离开了这里。
司机站在一旁等了半天，探寻的问了一句:“萧总？”
萧予莫回过神，弯腰上车。
“萧总，接下来去哪？”
“萧总？萧总？”
萧予莫回过神，“回公司。”眼前闪过秦浅的模样，他顿了顿，“回别墅吧。”
“好的，萧总。”
到达别墅，萧予莫下车，推开大门。
往日都会有“你回来啦？”的问候语，开放式厨房也总有她穿着围裙的身影，要么在厨房，要么坐在沙发上吃着水果，看见他总会笑着上前。
此刻，安安静静。
她不在。
空气里连她生活的气息都不曾存在。
萧予莫抬手，修长的手指搭在领带上往外扯了扯，空出一些细缝呼吸更多的空气，整个人也仿佛放松下去。
他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待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找到那个熟悉的电话，指尖停留半天，最后还是点击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有一会儿，终于接通。
“喂？萧予莫？你不是在上班吗？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
“姐姐！”
那头传来他今天听过的声音。
“我来啦，有没有想我啊？”
“没有。”回答的是秦浅毫不犹豫的拒绝。
“啊——姐姐怎么这么无情啊？”男人的声音委屈又可怜。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一些嬉笑声。
“安静，我在打电话，有什么事打完电话再说。”秦浅让他们闭嘴，声音由远及近，“你刚刚说什么？”
“我是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刚刚想脱口而出的那个男人是谁的问题最终咽了下去，他以什么身份去问？男朋友吗？从真正意义上来说，他并不是。
他没有资格去问。
“啊，我这阵子都挺忙的，应该还是七八点回来吧，怎么了？”
“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你不忙吗？你现在应该在公司吧？”
“我这几天不忙，你想吃什么？”
话题又回归原来。
“我都可以，你不要炒太多，我们两个人应该吃不了多少的。”
“好。”
“那……就这样？挂了？”
“嗯，你好好工作。”
“好，我挂了。”
电话被挂断，别墅又归于平静。
刚刚营造的生活气息烟消云散，仿佛都是他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