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眸色是带着警惕和防备的，但又似想到了什么，收敛了锐利，问，“徐老伯，是阿星么？”
徐老伯笑了笑，“嗯，我刚让阿星盯着给你熬的汤药，这汤药得用专门的瓦罐煮，火候也要控制好，还要三次沥汁，不停搅拌，三小时才能熬好。”
沐宁希不懂，但听过中药的熬制很复杂，又说了声，“谢谢你阿星。”
夜之昂深邃的眸凝着她，步步走近，将汤碗放进她的手里。
男子的大掌很烫，就和这汤碗一样烫。
他的指尖确定她捧住了碗才放开。
沐宁希唇瓣紧抿了下。
她不知道为什么，哪怕告诉自己这是阿星，但只要阿星碰她，哪怕只是短暂的扶她、或给她递东西，她的身体，就是会不由自主轻颤起来。
有些抵触，想要推开他的手。
就像夜之昂带给她的感觉一样。
又或者，是夜之昂让她对男人，都有了这种抵触。
沐宁希不知道，只是用力克制了下，才让自己又对着阿星又说了声谢谢。
她小口小口抿汤药，很苦，但总算，让她忽略了阿星带给她的不适感。
徐老伯看着，心里头若有所思，撸了撸自己的山羊胡，说，“阿星啊，这药苦，你跟我去屋里头拿点蜜饯，等姑娘喝完，正好吃点蜜饯压压这苦味。”
徐老伯说完进了屋。
夜之昂眉心轻蹙了下，也进了屋。
穿过里屋就是厨房。
走进去，还能闻到空气里浓烈的中药味。
徐老伯瞥眼簸箕，里头是几次过滤后的中药残渣。
这去颅内淤血的汤药，不但熬起来复杂，熬的时候，那中药味更是刺鼻。
但这年轻人不但很耐心的熬了，还忍受了这味道整整三小时。
可这男人多冷漠的一张脸，根本不像是能做这些事的人。
但为了屋外那女人，他做了。
“年轻人，你喜欢屋外那姑娘啊，但她明显，挺讨厌你的啊。”
徐老伯也不知道是调侃还是什么，撸着山羊胡，眉开眼笑地道。
夜之昂英俊的面庞没有表情，连那眼眸都没有任何温度。
徐老伯摇摇头，这次语气里带来一抹叹息，又凝望向灶台后方的窗户，那里有一株开得正艳的山茶花。
“年轻人，我虽然不知道你和那姑娘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看得出，那姑娘明显被你伤过，可你明显又什么都没有说。”
“你或许就是这种性格，但这种性格其实不好。”
似乎是想到了从前，徐老伯望着那株山茶花的眼神更加的怅惋起来，“那株山茶花是我老伴生前种的。”
“我其实很喜欢我老伴，但在她怀孕的时候我做了一件错事。”
“我那时年轻气盛，想要出村子去大城市闯闯，但她怀孕不是时候，我就商量着说媳妇你先把孩子打掉吧，等我成功了，咱们再要孩子。”
“我其实真不是不要孩子，就是想晚点要，但我媳妇以为我嫌弃她，连夜就离家出走了。”
“我也性子倔，觉得她不理解我，就没有追。”
“谁知没一会儿，就传来我媳妇在村口被车子撞死的消息。”
“我那时脑门嗡一下就懵了，我冲出去，然后就看到我媳妇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
“她的手当时还紧紧的捂在自己肚子上，像是要护着我和她的孩子。”
“可她没有护住，她和孩子都离开了我。”
“我那一刻多悔恨，恨自己为什么不好好和她沟通，为什么明知她生气都不追她。”
“我甚至恨不得那时死的是我自己。”
“可我再悔恨，我媳妇都死了，我挽不回任何东西，除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梦魇缠着我。”
“一次次我媳妇在我梦里问我，为什么不要孩子，为什么不去追她。”
“我像是卡着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再后来，我才慢慢不再做噩梦，只是每每看到那株山茶花，都像是在提醒我，我曾经做错了怎样一件事让自己终生懊悔的事。”
“所以年轻人，别学我，等失去了才后悔。”
“因为这个世界上最苦的药，就是后悔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