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句话说得很恶毒,将于可远和俞咨皋捆绑在了一起,如果于可远被责罚,俞咨皋这个举办者自然也得不到什么好处,肯定会被抓住把柄。
但此刻,俞咨皋却是安安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
众人看向于可远。
于可远身材高大,目光平静,没有被殿下的威压所压,认真地说道:“伯安公说,不犯错误,就不能改正。孔子说,有错,就是错。在下冒昧的问问各位,自古以来,可有一人,从来没有做过任何错误,永远是十全十美的?
什么?”
季黎怒喝:“你这是在胡说八道!谭先生让你自己解释,不是让你去质证!“……”
于可远又问道:“季先生,你回答不上来,是不是就认可了‘没有完美的人?他认可了圣人,也认为孔圣人、孟圣人、伯安公等圣人,只要能改变过去,就不会辜负圣人的期望。我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也愿意追随先人,重新做人。”
“这么说,你承认你以前做的事情了?”季黎眸光锐利,盯着于可远道。
“如果你要说我是罪魁祸首,那我就不承认了。若是你诚心劝说,我愿意接受这个错误。”于可远坦然回答,“不过,关于更改户口的事情,我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没有刻意回避。”
季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俞咨皋手指在桌面上轻点:“我可以证明。于家与邹平高一族有过一段姻缘关系,高家没有子嗣,于可远想要成为高家的驸马,户口也要搬到邹平去。季先生所说的避战之事,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
“这也太巧了吧,到底是什么婚事,竟然需要于先生亲自出马?”左宝才笑着说道。
俞咨皋微微一笑,说道:“于可远是倭寇一案的重要证人,为了国家,为了民众,我的属下,也要努力了。”
现在和俞咨皋撕破脸皮也是不合适的,所以他的脸色很难看。
“俞先生虽然是偶然,但他和楚彪等人关系匪浅,应该不会有什么解释。”
“属下还有一件事情要禀告。”
于可远对着谭云鹤躬身行礼。
谭云鹤巴不得于可源继续说下去,于是说道:“说来听听。”
“我曾经和楚彪、常方他们打过交道,也是靠着这样的经验,我知道他们都是个败家子。但草民心想,不管是官员还是巡检,都不是正经官员,靠着自己的薪水,养活自己也就算了,哪还会有余钱给自己的儿子胡乱花钱?当时,草民对此颇有戒备,但随着接触,经常听到他们说起过倭寇的暴动,但却没有剿灭。那天楚彪和常方在赌场里赌博,他就想到了和倭国勾结,贩卖粮草。我千叮万嘱,都拦不住,只好通知了村里的林秀才,让林秀才带着其他老师去抓人。这一次我虽然辜负了我的友情,但我对你的忠诚,还是很感激的。”
“很少有人能想到这一点。”谭云鹤点了点头,有些遗憾地说道:“既然已经说清楚了,季先生和于可远都是楚彪和常方的朋友,属下认为,他是最好的证人。如果你们真的怕于可远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就让他们去赌场看看吧。”
左宝才和季黎面面相觑,他们合作了这么久,从对方的眼神里,他们都看到了对方的杀机。
是的。
他们很明白,有俞咨皋的庇护,谭云鹤的庇护,他们不可能在户口迁移和关系上,将于可远给除名。既然如此,那就用《大明律》吧。
“谭先生想的很好。”左宝才缓缓开口,“不过,国家律令,家族律令,于可远非礼了女子,还随意打人,涉嫌盗窃,这种罪名,是绝对不能轻饶的。他以圣者为例,我承认,但即便是圣者,犯了错误,也要受到惩罚。为了不耽误办案,我可以在大殿之外处决他。”
左宝才一边说,一边从桌上的圆筒中取出六块牌子。
这六张,就是六十根棍子。
“来人!”一个声音传来。
左宝才对着门外喊道,等捕快走了进去,他从书桌后起身,光着脚,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脚丫。
那是一根死亡之棒!
在明代,有许多不成文的规矩。比如棍棒,根据棍子的位置和力度,可以分成三种,一种是打,一种是真打,一种是真打,一种是打。
打架,那是一种礼尚往来,没人会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随便忽悠几句就行了。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能不能坚持下来,就看每个人的身体素质了。
最好的就是要下狠手,有了这个口令、手势或信号,基本就是一击必杀,尤其是肾之类的要害部位,绝对不会留手。
几个衙役对视一眼,像是老鹰扑食一样冲了上去,一把将于可远拉了出去。
于可远面无表情,泰山不动。
“等等!”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谭云鹤焦急的从座位上跳了下来。
可偏偏,那些捕快都是左宝才派来的,怎么可能会听从他的命令。
“放肆,放开他!”
谭云鹤一脸的愤怒。
那几个捕快这一顿,却是不肯放开他,都是看着他。
左宝才不说话,季黎却道:“所以,左先生是按照《大明律》行事的,谭先生,你可有话要说?把他拉出来!”
官差们还在找人。
谭云鹤握紧了拳头,瞪大了眼睛,看着赵云安和俞咨皋,眼中满是渴望之色。
赵云安长长吐出一口气,起身道:“这可不好。”
捕快没有理会赵云安。
赵云安又补充了一句,“左先生,你要处死我可以不管,但是我担心,不是现在。"
“什么意思?”
“前天传来的情报,胡部堂和戚继光、俞大猷正在赶往山东,估计今天就能赶到。六十棍之后,我的小命就保不住了,我可没办法交代。”赵云安也是一脸的笑容。
左宝才目瞪口呆。
季黎也是一愣。
众人皆是一愣。
浙江省长胡宗宪去山东,就为了和于可远见面?!
这是何等的荒诞?
“大人,要不要处死他?”一个捕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