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余目光转动,可能是即将要重新踏上回路的原因,一直平稳的心境,被些许情绪牵连,心思流转过多,导致自身的气机无法完全收敛,稍微自然流露出一点,于是就其势厚重。 原本给人感觉平静普通的男人,此时此刻,就有了任何人无法去忽视的…锐利锋芒。 境界功力稍微低下浅薄之人,一旦被视线扫过,或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他们皮肤就会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这位儒家三掌教,昔年韩国张开地之孙,也是流沙最初的创立者之一。 但不知这十几年发生什么。 让他成了天下第一学识流派,儒家的第三掌教。 他想上前与计余打声招呼,犹豫再三,天人交战,张良又把这个想法,默默咽回肚里。 其他人毫无察觉,但人宗的逍遥子,却敏锐察觉到了张良的心境起伏变化,这很不可思议。 如果实力境界相差无几的两人。 一个人能感知另一人的心境变化,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他内心止不住的波乱起伏。 这是小事吗? 绝对不是。 要知道,儒家是除道家外最擅长的养气功夫的。 要不然也不会有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这种说法。 逍遥子他走到张良身边,然后问道:“子房是认识此人吗?”
张良虽是儒家三掌教,但逍遥子身为人宗当代掌门,在辈分年龄资历面前,叫他一声子房,也实属正常。 张良抬起头,视线直勾勾看着计余,仿佛是要看看十几年前的他与现在的他,究竟有了哪些区别? “算是昔年在韩国的一位…一位故人,又或是一个朋友?”
故人? 若是这种话,是其他人说出口,逍遥子大概率是不会相信。 这人光站在那里所散发出来的威势,就已经是他平生罕见。 真要是要是动起手来,其杀力恐怕最低也是盖聂的那种程度。 计先生? 这么不显山不露水。 这些年他没在江湖上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 看年纪相貌,很是年轻,不知道是哪家流派的人? “子房你倒是交友颇多,只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上去打声招呼?多年故人未见,能够再次相逢,实乃人生一大快事。”
逍遥子面露疑色,忍不住开口问道。 张良欲言又止,他一个能言善辩之人,面对这个问题,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昔年,他在这位计先生面前可说不上话。 要说故人朋友,卫庄,白凤,墨鸦,还有焰灵姬他们,这才算是。 见张良沉默不言,逍遥子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君子随心所欲,但不逾矩。 只是这等人物如果不去结识一番,着实是有些遗憾,说不定再想起时,可能还要后悔。 道家讲究顺天道,而以应人心,行于此止于此。 既然有此念头,那必然就会有所动。 果不其然。 这位人宗掌门逍遥子,到持一把奇形怪异的剑,抬腿就想朝计余走去。 可刚一抬起脚,就被张良一手拍在肩膀上。 逍遥子转头不解望去,感知到子房身上的气象变化,又见他向自己隐晦的摇摇头。 他这才把刚才抬起来脚,又轻轻放了下来。 对于别人的打量直视,从头到尾,计余的心湖之间,几乎没有泛起任何涟漪。 他的目光留意大部分都在自家丫头身上。 只等月儿与端木蓉她们告别,他就会马上离开这里。 想必用不了多久,他出现的消息,从头至尾,就会写在一张密函上,然后几经辗转,最后出现在嬴政手中。 或许他根本就不用自己走到咸阳,半路就会有人来接。 计余不认为,影密卫还有罗网的谍报是吃素的,每年一大笔如流水的开销,只是为听个声响? “这是,要走了?”
一个熟悉的嗓音在他身侧响起。 是盖聂。 计余平静道:“走了,你们不就彻底安心了。”
盖聂不置可否,“计先生要想动手,早就动手了,但又不可否认,墨家与你,无形之中已经有了些许的牵连,而在此交汇之处,就是你的女儿计月。”
男人心胸之间,只觉得有些话不吐不快。 计余冷笑一声道:“你口中的牵连,可以保证现在,但能保证以后吗? 要知道我这样的人,心中一旦拘不住哪怕只是些许的心猿意马,就会闲来打蚊蝇,忽起杀尽蚊蝇心。 还有,我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就一点,眼睛里揉不进半点沙子,而且最怕麻烦,更重要的是见不得自家闺女伤心难过,为了以后避免这种情况发生,盖聂你说我会不会在月儿不知道的情况下,折路返回,然后将这墨家余孽尽数剿灭? 你应该明白,只要我想,这些人是走不掉的,包括后面来的这些。”
盖聂给噎得说不出半个字来,感到如芒在背。 他知道,凡是从计余口中说的出来的话,从来就不是一种玩笑。 真是差一点就忘了。 面前的这个人,本质上还是那个杀神。 盖聂悻悻然问道:“话虽如此,但应该不会这样去做,对吧计先生?”
计余又恢复了那股淡然神色,“盖聂你应该明白,就算再怎么牵连,两者立场不同始终位于对面,在今后会有什么结果。”
什么结果? 他和小庄不就是一个典型。 盖聂受伤腹部,此时又开始疼痛起来。 计余目光深沉,对盖聂说了一句很意味深长的话,“以后,你们真的是要小心了。”
盖聂无奈道:“大丈夫论是非,而不论祸福。”
赤练从远处飘落而至,脚尖轻轻落在地面,然后张开双手,将焰灵姬一下子抱在怀里,把头埋在她肩膀处,泫然欲泣。 焰灵姬伸手拍了拍赤练的肩膀,柔声说道:“好啦,好啦,我这不是好好的,再说了,红莲殿下又不是小孩子了,是不可以轻易掉眼泪的哟。”
赤练还是一动不动,反而搂的更紧了,只是肩膀在轻微的颤动。 书上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但书上还说,人生何处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