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耳边突然响起天亮之前的那个电话声。
虽然她真挺恨郭覃的，他不但劈腿，还一个解释也没有，一句话都没说。
甚至她主动找上去的时候，还那么嚣张，恨不得把她的自尊踩到土里面去。
但是，她绝对没想过让他死。
顶多就是想他被甩，以后没人要。
这已经是她罪恶度的诅咒了。
刚刚入睡的时候她甚至还想，那通电话可能就是个恶作剧。
应该是郭覃想要挽回她了，故意搞得这么一出。
她不由自主地流出两行清泪，即便她不想哭。
“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娟子似乎也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再开口语气平稳了许多。
“我说，郭覃，死了。”
“听说是死在曹婷婷床上的，抬出来的我恰好路过看见。双眼乌青，都瘦得皮包骨了。”
“不是说和曹婷婷一起滋润得很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林舒吸溜一下鼻涕，被隔壁机位的男生发现。
他压着嗓子，用气泡音对着耳机里说了句：“宝宝等我一下。”
然后抽出两张纸递给林舒。
林舒伸手接过，在他开口之前，直接站起来离开了网吧。
步履匆匆，甚至顾不上说句谢谢。
到了没人的地方，她才稳住情绪：“你说，是曹婷婷杀了郭覃？”
电话另一头已经没有那么嘈杂，娟子应当也找了个比较安静的地方。
“不是，曹婷婷她有不在场证明，没人知道郭覃怎么死的！”
林舒耳边突然又响起郭覃临死前的那句：林舒，救我。
不绝于耳，声音越来越大。
她心里泛起浓浓的自责，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挂掉电话之后，她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学校。
娟子在校门口等着她，手里还握着一杯奶茶。
一见到她就插上吸管：“给！”
林舒却听到娟子肚子叫的声音，问道：“你没吃早饭？”
娟子露出一脸便秘的表情：“你可别说了，看到曹某人的尸体以后，我一直胃里犯恶心，一口水都喝不下去。”
（正在检查耳朵的曹某人曹十，突然连打两个喷嚏，口水不受控制地，喷在了给他检查耳朵的医生的胸上……关键医生还没有察觉！）
正好林舒也吃不下什么东西，不过她是想着郭覃的声音觉得胃胀，所以没什么胃口。
那杯奶茶最后的归宿，是门口的保安大叔。
到中午的时候，学校来了一对中年夫妇。
不过五十来岁的年纪，那妇女头发已经白了大半，穿着灰扑扑的老衣裳。
男的穿得还是老式的军绿色球鞋，裤管子很是肥大，几乎要把鞋罩住了。
两人进校门就开始哭，动静之大，声音之嘹亮。
说一句哭天抢地，也不过分。
周围的学生纷纷侧目，只你一言我一语，来回几句，就和死去的郭覃联系上了。
跟随的几名老师眼看着动静越闹越大，立马围着两个人，迅速把他们带向了校长办公室的方向。
林舒是见过郭覃的父母的，夫妻俩都是有心眼子的人。
相比之下，郭覃反而还要老实一些。
不过他们面对的，可不是村里头偷摘黄瓜玉米的小偷邻居。
林舒有些怕他们吃亏，一直跟到了校长办公室所在的楼下。
“舒舒，你来这里干嘛？你和郭覃分都分手了，还是他劈腿在先，你管他爹妈干什么！”
或许是因为郭覃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自己的，林舒心里多少有些愧疚感。
似乎这么做，愧疚感就会少一些。
“娟子你别担心，我就看看，过分的事情我不做，我有分寸。”
娟子这才不唠叨，老老实实地和她一起等人下来。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人就下来了。
仍旧哭喊着，“我可怜的儿呀，你啷个去得嘞么早嘛，让我和你老汉儿白发人送黑发人哦，让我们两个老人下半辈子可怎么活哦！”
不过相比来时的声音，已经小了不少。
那对夫妻俩看见林舒，立马噤了哭喊声，哽咽道：“舒舒啊，可怜孩子你了，这恋爱谈得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是我们家郭覃没福气啊！”
林舒因为林殊可的事情，满脑子想的都是张芳菲当年是怎么过来的。
所以对眼前这对同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父母，不禁多了几分同情。
郭覃是郭家的独苗，这一死，郭父和郭母可不就没有人养老送终了。
可是林舒已经和郭覃分手，还是郭覃自己提出来的。
就算是没分，她也说不出那种，贡献出自己后半辈子为他们养老送终这样的话。
只能干巴巴地安慰道：“阿姨，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郭母握着她双手，干裂的皲口摩擦得她手有些发痒，可是又不好意思抽出来。
郭母眼泪婆娑，说道：“舒舒啊，阿姨知道，你跟郭覃谈了这么多年，内心早就是已经把自己当成郭家的人了吧。”
林舒不知道怎么回答，在心底斟酌着措辞。
想着要怎么回答，才能不会让他们雪上加霜。
她还没有想清楚怎么回答，就听到郭母接着说道：
“不知道你晓不晓得，阿姨老家有成年男子不能单身下葬的说法，得送个媳妇儿到底下去陪她。”
这个林舒确实有所耳闻，还是在与郭覃聊天的时候，他无意间说的。
郭覃的老家有一个风俗，成年的未婚男子死后，不能就这么下葬。
必须有一个陪葬的“女人”。
但是这个“女人”并不是真实的女人，一般是用纸扎的纸人，画上五官不画眼珠。
或者用泥塑的女娃娃，也不点眼珠。
放在棺材里，一同下葬。
不过最好的是，如果同一时间有一对未婚男女下葬，那么在征求女死者家属的同意之后。
可以要来女死者的生辰八字，写到纸人或者泥娃娃身上。
取百善孝为先，做鬼也不能断了香火之意。
这是他们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风俗，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儿，林舒当然没什么反驳之意的意思。
“阿姨我知道的，按照您们那边的风俗来就是了，葬礼什么时候举行告诉我一声，我组织几个他平时要好的朋友一起去送送他。”
郭母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不是舒舒，你误解阿姨的意思了。”
“阿姨是想问问你，能不能把你的生辰八字告诉我，让郭覃走得也体面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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