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榆站在城墙上，风吹得她的衣衫猎猎作响。
她极目远眺那片在火把的照耀下亮的惊人的地方，如果只是欣赏风景，这场景确实盛大灿烂，也震撼人心。
可惜温榆感受到所有人的紧张，没有人会把那片灯火看作是照亮黑夜的明灯。
西齐军队这种情况就是单纯的搞人的心态，心理素质差点的，看到那片亮光都腿软。
更何况他们这边的人数还不及人家零头。
刚刚温榆那一箭，无疑是告诉那边的人这里有人，至于他们就地驻扎的原因，或许是连夜赶路累了，亦或者是警告这边赶紧跑路。
叶羡辞也看着那片亮处，夜间视力有限，除了那片火光就看不到别的了。
“少卿，你觉得东璃的援军会在天亮前赶到吗？”
“八天时间，赶得来是奇迹，赶不来就是命了。”
温榆说这句话时遗憾颇深，叶羡辞都听出她此刻的迷惘和慌乱。
温榆深知这是行军打仗，动辄就是成千上万人的性命，可不是随便一说就会有奇迹。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温榆看时间离天亮只有一个时辰了，转过身朝着叶羡辞说道，“撤吧！”
她说完视线又回到那片光亮上。
叶羡辞那瞬间从温榆身上看到了不甘，看到了悲悯、惆怅和无奈。
她身上那种无力感和倔强交织，无端让人生出一股敬畏和不屈的意志。
待人都走后，温榆还站在城墙上，叶羡辞站在她身旁，本想出声安慰她两句。
温榆却问了他一句，“你为何不走？”
“我自小在凤凰山庄长大，如今那个地方已经回不去了，不瞒少卿，我如今无处可去。”
温榆笑了笑，迎着天空泛起的晨光，她说了一句，“我身在历史之外看历史时，总觉得江山埋骨、山河横尸不过是形容词而已。等我站在历史的洪流里时，它们就变成了动词。”
叶羡辞没听懂她这句话的深意，但是温榆的情绪感染力太强，那种身在混沌中的绝望和哀婉，总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同身受。
温榆偶尔会说些晦涩难懂的话，偶尔露出的神情总让叶羡辞觉得她像个旁观者，又像个局中人。
温榆也似乎并不在意叶羡辞有没有听懂，或者有没有回应，她叹了口气，深沉而绵长。
她开口，“走吧！”
“少卿！”
这个声音温榆听着熟悉，她一回头就看到沈淮沅和木清禾站在不远处。
温榆那一刻欣喜若狂，激动的来了句，“卧槽！”
她差点都认命了，准备离开的时候她满脑子都在自我安慰：我已经努力了，但是奇迹没来，跟我没关系。
“沈将军，你可算来了，你知不知道等得我内心多煎熬！我们的大军呢？”
“大军最快要今晚才到，我们昨晚抵达临江城，遇到岷阳百姓，他们说这边就只有你坐镇，我和清禾就先过来了。”
温榆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破灭了，去特么的奇迹！
沈淮沅看到那边的火光，眼神一凛。
她穿着盔甲，温榆想起初次见她时候她就是这副样子，坐在马上，英姿飒爽，常年征战沙场练就的那种漠然和狠厉浑然天成。
后来混熟了才发现，她其实也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
“西齐屯兵十万，看这个阵势，这里最起码有两万，其他的应该还在路上，天要亮了，如今要阻止西齐进攻，我倒有个办法。”
沈淮沅看着温榆，请教道，“少卿请说。”
“沈将军应该还没来得吃东西吧，你只需要脱下盔甲，神色放松，一个人站在这里吃东西即可，尽量自在一些，我去的开城门迎人。”
“少卿这是何意？”
“说白了就是去赌，看哪边气势更盛，西齐的人见到你，看到大开的城门，会觉得是不是有诈，不敢进攻。”
这方法只有沈淮沅在才可以用，空城计比的是心态，沈淮沅常年征战，声名赫赫，戍边将士都会忌惮她三分。
沈淮沅被温榆这番话震惊得无以复加，温榆以为她在犹豫，又说道，“若是干坐着，天亮之后西齐就举兵压境，对我们来说这招若是行不通左右不过是往后退，若是赌一把，也许有机会！”
“就按少卿的意思来办！”
温榆把所有吃的都给她，下了城墙。
第一缕阳光升起的时候温榆站在城门口，在开门之前，她问了叶羡辞一句，“那里面有凤凰山庄的人，你确定不离开？”
“如果我要离开，也不会在岷阳待到现在，我还打算跟少卿聊聊你和摄政王的爱情故事，此时走了就亏了！”
温榆笑了笑，指了指门环，“开门吧！”
门缓缓拉开，温榆和叶羡辞站在门口，眼睛一直盯着平原，静静地等着西齐的军队过来。
她斜倚在门上，拿着扇子边扇边打哈欠，这几晚上她都没睡好，准确来说她已经很久没好好睡觉了，每熬一夜，她都有种猝死离她不远的感觉。
一炷香之后，第一个人出现在视野，随着他的靠近渐渐露出整个身体，他骑在马上，士兵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
领头的抬头看到城墙上的沈淮沅，朝身后抬手，示意停止前进。
沈淮沅端着碗拿着筷子站在城墙上，身边还跟了个男人，这场面莫名诡异。
“事出反常必有妖。”顾延朝身后的谢隅钊说道。
然而谢隅钊的注意力都在大门口站着的叶羡辞身上，叶羡辞正在跟温榆说话，他瞳孔睁大，听到顾延的话迅速掩饰自己的情绪。
顾延沿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城门口的叶羡辞，他问道，“谢副将认识那个人？”
“我爹的对头叶仲钦的儿子。”
顾延听到这话，看向叶羡辞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谢隅钊看他盯着叶羡辞，回答了刚刚他问的问题，“东璃应该不可能这么快调兵，或许只是虚张声势。”
顾延赞许的看了他一眼，又说道，“但是也不排除有诈，试试就知道了。”
谢隅钊点头，眼神总是若有若无的看向叶羡辞那边。
叶羡辞见到谢隅钊的时候，也很惊讶，他知道谢隅钊他爹跟西齐合作，但是他没想到谢隅钊居然明目张胆就出现在这里。
这种行为毫不隐藏，无疑是在告诉众人凤凰山庄和西齐合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