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乔衍起了个大早。
他去附近弄了些野菜，再和上麦麸准备给小鸡吃。
这鸡就养在他们自家的小院里，现在个头还是很小，估摸着得再有好几个月才能下蛋吃。
他正干着活儿呢，隔壁也有人推门出来了。
来人穿着件微有些泛黄的工字背心，下身是条穿起球了的黑灰短裤，脚上配着这个年代的黄军胶鞋，贼眉鼠眼地不停打量着。
不久后将目光投到了乔衍置放在院中的篓子里。
“啧，老二家的三小子起这么早，买小鸡了这是，这回咋不拿钱去打酒喝了。”
这是乔衍他大伯，乔忠平。
也就是他爹的大哥。
他老爹名乔忠义，兄弟一共三个，还有个已经出嫁了的小妹，因他在兄弟中排行第二，村子里的大多人都喊他乔老二。
见乔忠平向自己打起了招呼，乔衍头也不抬地继续干活，他将和好的麦麸扣到了破碗上给小鸡吃。
这才随意地“嗯”了一声，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乔忠平见状，顿时也气不打一处儿来。
“好小子，你爹妈咋教你的，这么大人了还是一点都不懂事，连声大伯咋都不知道叫。”
见对方还是不搭理他，乔忠平也不想再自找没趣，扛起锄头就去田里了。
乔衍翻了个白眼，他往篮子里放了个番薯，准备等会饿了吃，这才带上背篓跟篮子上山去了。
对于这位大伯，他是真的喜欢不起来。
他家左边住着大哥一家，右边住着大伯一家，但原本大伯家的那屋，该是他二哥乔荣的。
以前那会儿的农村分家，屋子有好有坏，大多都是通过抓阄来定的，但偏偏他这大伯的手气臭到不行，分到了村子里最远的那处犄角旮旯地。
不像乔衍他爸，他爸的手气就特好，抓到的是村口处位置最好的几块地，紧连着村委会。
他大伯老奸巨猾的一个人，当然不乐意，只说自己分到的屋离农田太远，干活不方便，便说借住他家的屋子。
但直到乔衍他们三兄弟结婚分家时都没还回来。
东西借出去容易收回来难。
乔衍他爹妈就这事儿也说了很多回，但每次去找他大伯，他也都发誓以后绝对会还他们家房子，他爹妈都是好面子的人，迟迟没有与他们家撕破脸。
因此就让乔荣去住了大伯家分到的房子。
至于为什么让乔荣去，说白了就是他爹妈偏心。
他们三兄弟中最小的就是乔衍，从小到大受到的偏宠那是不必多说，至于他大哥二哥，他爹妈虽然说不上偏心哪个。
但分了好房子给大哥。
皆因他大嫂属实是个十分难缠的人。
二哥一家都是泥人性子，软和地不能再软，虽说他爹妈因为这房子没分到位，也贴补了钱给他们。
但这哪儿够啊。
自己得想办法帮二哥把这房子要回来！
……
乔衍一如既往地上山摘了三篓筐。
泡窝子一篓，蕨菜两篮。
他背上后照例往平山县赶，不过这次，乔衍不准备去面粉厂门口了。
厂里的女工也就这么多，他摆了两天，会买的基本上都买了，这年头也不是人人都有钱，人们图个新鲜吃吃，久了可没人会买账。
他顺着方向径直去了昨天的老胡同。
面粉厂跟胡同可有不少距离，面粉厂那边女工多，这边却大多都是居民，到这边应该是能卖上一些的。
等他一进巷就闻到了阵阵包子香。
依旧是昨天的黄叔。
乔衍放下背篓，不讲究地用袖子抹了抹汗。
“叔，又见面了。”
“呦，小兄弟，你也是卖东西的呀！嘿！泡窝子跟蕨菜，年纪轻轻的有搞头哦。”
黄叔将刚蒸好的包子一层一层地叠上，见他过来了，眯起眼睛大笑着夸赞道。
这年头的人，大多都是淳朴热情的。
乔衍用叶子包好，给了他一捧果子。
“叔，你家有没有杆秤，能不能借我一天。”
他得去买把秤了，出来做生意老借别人的不好。
黄叔正吃着果子呢，吃人嘴软不是没道理的。
他立马起身。
“有，我家那秤刚好放着没用，我去给你拿。”
县城里做生意的大多都会有把杆秤放着。
黄叔家就在这巷子后头，走两步就拿出来了。
两人闲暇时不停地搭话着。
没过多久就到了饭点，一批批的人涌进了巷子里，乔衍知道这都是被黄叔的包子吸引进来的，因为他上一世也是这群人的其中之一。
“叔，来两大肉包装上。”
“给我拿一个菜包一个肉包，给我馅足的。”
“来个馒头，咦，这儿还有蕨菜卖啊。”
见有人打量到他。
乔衍便似以往一般又吆喝回来了。
众人听他说完，买完包子也不由得过来看了看。
“这蕨菜不贵呀，比青菜便宜着噻，小伙儿，给姐装一斤晚上带回去炒着吃。”
“给我也来点，好新鲜呢。”
“我要一捧果子尝尝。”
送走了一批客人，乔衍还是很满意的，虽然没昨天卖的好了，但也超出他心里预期很多了，毕竟吃铁饭碗的女工跟普通人的消费能力不一样。
黄叔不知道从哪儿抓了捧炒豆来。
乔衍正咬的牙齿嘎嘎作响呢，一抬头就看见了巷子外头有个人扒着墙角露出了鬼鬼祟祟的脑袋。
看头发，这好像是个女人。
他又作势吃炒豆低下了头，佯作没看见她。
片刻后，乔衍再度用眼角余光瞥了过去，果然看到这人露出了半边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他们。
乔衍想了好半会儿，才想起了些什么。
他认得这人。
……
等到下午时候。
乔衍便要收摊子了，剩的果子跟菜比起昨天来要稍微多一些，其实原本可以再卖会儿的，黄叔的包子摊都是等日头下了再走，但他不想。
重生回来的这一趟，跟做梦一样，赚钱是重要，但对他来说却远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人都在家里头等着他回去。
等点了点那一叠钱。
十四块一毛。
加上兜里的钱，他现在一共有三十块五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