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日，林烨都呆在画舫，酒水饭食均是十音安排了上好的酒楼按时送来。
一并送来的，还有刀疤榔头一路搜集的坊间传闻；福威镖局与水帮打听到的小道消息；高圆圆让高家暗中查探的密信…还有十音每日记录的苏云汐起居日常。
知道云汐每餐饭量渐渐增加，林烨悬着的心也算多了几分慰籍。
望着当空的明月，林烨也规划好了下一步的路线，一回头，老酒鬼不知何时在船舱内等着自己。这家伙每次来都不出声，搞得二人好似偷情一样见不得人。
“你小子现在该和我说说下一步打算了吧？”
“那皇后可好些了？”
老酒鬼将酒葫芦递给林烨，嘿嘿笑着，露出一口大黄牙：“放心吧，能下地了。你做这么多，就不怕老婆知道？”
“不是怕，是爱。因为爱，所以不想让她伤心，也不想她担心，所以要善意的隐瞒。”
“狗屁！”老酒鬼夺过林烨还来不及喝的酒：“十音这丫头也不错，手段够狠，长相也不比你家公主差。小子，你这官场可不比江湖，没点狠手，只能吃哑巴亏。”
林烨轻叹一声：“你想说这次被恒帝逼着当刀用的事吗？”
老酒鬼喝口酒，将葫芦递给林烨，点了点头：“他是算准了你离不开苏云汐了。否则，他怎会逼你，来对付李朝生这条大鱼。”
“鱼饵抛下去了，要想他上钩也不是那么容易，现在只能等了。”
“阎王催命可不是一般人，你怎么确定，他下一步会亲自对你家公主下手？”
“他没牌了。佛爷，修罗追魂，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就剩下崔判和孟婆。如果只用崔判和孟婆，他肯定不能在涿州留下公主。要想除云汐，必须赶在我们离开涿州前。”
林烨这三日细细复过盘：密诏李朝生还没拿到，他就无法把傀儡皇子名正言顺的推上皇位。而苏云汐还活着，现在孝武已经从影司脱身，恒帝要的第一步已经做到了。只要是此时靠山王有异动，李朝生就必须铤而走险，拼死也要将苏云汐留在涿州。
……
正喝着酒，十音一瘸一拐，提着食盒，红着眸子来了。见老酒鬼也在，急忙背了身子，将泪擦去。
“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十音浅浅低眉，挤出个笑：“嗯，客栈那边没什么事，我就想多做两个菜，给公子送来。”
老酒鬼看了看菜，收了酒壶：“菜是好菜，可惜不是给我准备的，不知我哪辈子才有福气吃上自己娘子做的饭菜噢。”
言罢，脚尖一垫，人已飞出老远。待老酒鬼走后，十音已将菜摆了一桌，替林烨倒上了酒。
自己又瘸着腿，回房取了琵琶和软垫，将软垫放在椅子上，校了音：“公子，妾身为你献一曲，公子自便。”
一曲霓裳羽衣曲，抑扬顿挫，千般妩媚，万般柔情，都在这曲里。
“云汐，和你吵架啦？”
“没有，公子多虑了。公主很和善，心思也少，怎会轻易与人争执？”
“那你为何哭着来了？”
十音不说话，低下头拨弄着琴弦，良久才道：“公子，妾身想求公子一事，不知可否。”
林烨点了点头：“你说，若我能做到，便替你应下。”
“妾身想隐姓埋名，藏在暗处，为公子建立消息传递的处所。”
“哒”一声，林烨手中的筷子落在了地上：“你说什么？”
十音红着眼，晶莹的泪珠缓缓滚落：“妾身福薄运短，公子此去刀山火海，做事总需要些耳目网络天下舆情。之前影司也好，阎王催命也罢，即便当今天子，靠的都是情报一事，方才运筹帷幄。我不想留在公子身边，却不能为公子分忧，若是那样，我与废人何异？”
林烨俯身拾起筷子，在手中握得咯咯作响：“你可知道，私建舆情机构等同谋逆，将来若有差池，便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十音缓缓起身，走到林烨身前跪下。纤弱的双手握住林烨那颤抖的右手，放到自己的面颊上：“十音知道。可我不怕。不论将来如何，十音都不后悔今日之抉择。还请公子成全。”
建立情报机构是那么容易的事吗？搞得好那叫地下组织，搞不好那就是特务机构。十音固然有智谋，有手段，但真要把她一个弱女子留下，林烨放心不下。
十音将林烨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取下筷子，放在桌上，整个人也顺势靠在了林烨腿上。替林烨斟满酒，递到林烨嘴边：“这杯是妾身敬公子的，愿公子此去经年，莫忘故人。”
林烨将酒饮尽，十音双臂环住林烨：“公子，十音答应你，不管将来如何，十音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魂。纵不能与公子凤冠霞帔，这心里，也只公子一人。”
林烨从怀中掏出他这几日记下的易容方法，递到十音手中：“我不能亲自教你，你自己可以看着学会。明日我便会动身离开，今夜我为你添一次红妆。”
十音笑了，似是那冬日里的寒梅，纵使风雪欺身，亦是傲然而立，不与世争。
回到客栈，苏云汐已是睡下，林烨未曾去打扰她，便退到了赵虎房内。
“兄弟，你怎么哭了？”
“大哥，你说要是鱼姐儿活着，她会跟着我去宁县吗？”
“我妹啊？你想她啦？我估摸着不会，她总说自己是水的女儿，若离了水，鱼儿会死的。她顶多也就送你，不过吧，不好说。她为你连命都不要了，估计离了水，也是她的想法。”
“女人呐，真猜不透。”
“可不是嘛！就拿高小姐来说吧，她说她想吃糖葫芦了，那我就去买呗。结果买了了，她又说我是冰糖葫芦卖完了就剩那棒子了。兄弟，你聪明，她这是啥意思？”
“那棒子上面是不是用稻草包着？”
“废话！全天底下都是这么卖！”
“那冰糖葫芦卖完了，不就剩下你这草包了吗？”
“草包？草包？草包！喔！她这是骂我呢？嘿嘿。”
林烨翻了翻眼，转过身，脑里全是十音方才的音容笑貌。
……
阎王催命翻看着手中的密信，林雪到了象州，名义上是去见与她有婚约的情郎刘斌，但这时间来得未免太巧。
林烨即将启程，林雪此来必是接应他与苏云汐进象州。
“崔判！想办法将‘佛爷’的尸体弄到林烨的车队里。”
“阎王，你可想好？这么做咱们可就没有半分退路了。”
“恒帝已死，林振雄下了大狱，他闺女跑到象州求亲家刘文静去了。若是他二人联手，我等多年筹谋，终是一场空。怎么？你会现在怕了吗？”
崔判冷哼一声：“怕？老夫只是恨，若不是当年被你一时蒙蔽，怎会今日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偏偏儿子不争气，又看上孟婆这个妖精，老夫现在是悔不当初！”
“放心吧！”阎王催命宽慰道：“有孟婆做内应，我们此次必能铲除林烨，夺回密诏，从此这大荣天下便在你我手中，到时料理了林振雄，再收拾了刘文静，天下唾手可得！”
崔判长叹一声：“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