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琰去前台结账，却被告知已经结过了。
“你们兄妹俩还真像。”
“嗯？”景忆有些没理解，偏头看向陈琰。
“都爱抢着付钱。”
景忆没说话，笑了。
走出店里，外面的冷风一吹，那股火锅味有些散去了，不过也吹得景忆刚刚被火锅暖锅的身体一哆嗦。
“冷？”陈琰偏头问她。
“不冷，”景忆不想这么早回去，她想和陈琰多相处一会儿，于是猛摇头。
“那走一会儿？”
“好。”景忆乖乖地跟着陈琰。
帝都的冬天没有h市的严寒，但一入冬，北风便呼呼地刮着。街上的行人都步履匆匆，低着头，好像这样就能好一点。骑着单车的，等公交车的人也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戴着耳罩，缩着脖子。
街边仍有不少小摊贩，推着小车的大爷大妈，热气腾腾的糖炒栗子，给寒冷的冬天增添了不少暖色。一个扛着糖葫芦的老爷爷在和旁边的小贩聊天，一根根竹签上穿着七八个小果子，红彤彤的，糖浆亮晶晶的，在萧瑟的冬日里看起来格外醒目。
景忆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想吃？”
“啊不是……”
还没等景忆说完陈琰就抬脚往小商贩那边走去，低头温声和卖糖葫芦的老人买了一串，递给景忆。
“谢谢，”堵在心里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景忆接过糖葫芦，一口下去，外面是糖浆的甜，甜到心里，里面是酸酸甜甜的山楂，景忆心里却像是泡在了蜜罐里，甜的发鼾。
两人慢慢的沿着街边走着，谁都没有先提回学校的事。
路过天桥的时候，有位老人在桥上卖艺，忧郁悲凉的二胡在空盘旋萦绕，显得格外凄凉。两人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老人穿着的厚厚军大衣，洗的有些发白，坐在一个简易折叠小板凳上，前面摆着一个纸盒子，里面有一些零钱。老人闭着眼，头也跟着音乐微微晃动，很是投入。
景忆转头问陈琰，“学长，你赶时间吗？”
陈琰摇摇头。
于是景忆走上前，“老人家，可以点歌吗？”
老人有些诧异，抬头看景忆，“小女娃娃想听什么？”
“二泉映月可以吗？”
老人点点头，悠长的二胡声便响起，哀怨、苍凉，丝丝缕缕飘在空中，有着尝尽人间百态后的辛酸与痛苦。
一曲毕了，景忆又点了首《空山鸟语》，与前一首的悲凉哀愁不同，这首曲子更加明快一些，到了后半段，高亢激昂，轻快欢乐。
景忆垫脚在耳边小声对陈琰说，“学长，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说完，便跑开了。
老人拉完后，见只有陈琰一人站在跟前，“那个女娃娃呢？”
“她一会儿就回来。您放心，不会溜了的。”陈琰温声回答，很有礼貌。
老人乐呵呵的笑起来，“不担心，你不是还在这儿嘛！”
景忆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杯热牛奶，还拎着一袋面包，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老人，又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放进了老人的盒子里。
“用不了这么多，老头子一首曲子还值不了这么多钱。”老人说道。
“曲遇有缘人，老人家您的曲子在我心里值得上这么多。天快黑了，怪冷的，您快点回去吧！”景忆温温柔柔地向老人说道。
老人没再推辞，那双沧桑又略有些浑浊的眼睛里，含着晶莹剔透的东西，景忆没再停留，赶忙拉着陈琰走了。
走出一段路，陈琰才问她，“你不怕刚刚那位老人是个骗子吗？”
这年头，有很多街边行乞或是卖艺的人，仗着世人的同情心，卖惨行骗，甚至都成了产业链。
景忆点了点头，“怕，但我更怕我心里不安。”她顿了顿，接着讲道，“我以前不是没有遇见过骗子，我也很生气，发誓再也不管这些人不会被骗。可我后来真的看见过不少为生计乞讨的人，有些老人体态佝偻，瘦骨嶙峋，还在外奔波。如果有别的机会，他们不会选择沿街乞讨。”
“我不能因为有被骗的可能，就放弃对每一个人的同情，事后想起来我也会良心不安。被骗的不过是几十块钱，但却会受到良心的谴责。我以前也在新闻上看到过不少这样的犯罪团伙，利用老人或小孩行骗，所以如何有可能，我都会给他们一些现金以外的帮助，这样至少能让他们真的得到一点实用地东西。”
陈琰低头看着景忆的侧脸，白皙柔嫩，鼻头和脸蛋被风吹得有些红。女孩认真的说着自己的想法，软软糯糯的声音却很坚定。
见陈琰没说话，景忆抬头问陈琰，“学长，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陈琰眼里含着笑意，认真地摇了摇头。
“我真的不傻，刚刚那个老人二胡确实拉的不错，真就是卖艺的。我点了两首歌，要是他是个骗子只会装装样子，我顶多给他十块钱，反正他也没说多少钱一首曲子。”
景忆解释着她的打算，格外认真，好像真怕陈琰认为她是冤大头，眼睛乌黑圆润，亮晶晶的看着他。
陈琰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嗯，我知道，你不傻。”
景忆讲完，才发现自己好像说的太多了，学长会不会嫌自己聒噪？
“人生百态，世情凉薄。一颗赤子之心难能可贵。你这样，很好。”
陈琰知道，景忆不是傻，她只是太善良，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她愿意相信好的那一面，但也对坏的那一面有所准备。
听到陈琰夸自己，景忆开心的笑起来，眉眼弯弯，圆润的眼珠子像是浸过水的玛瑙，乌黑明亮。
天已经黑透了，路灯形成一盏盏橙色的大伞，为路人照亮前路。一阵寒风吹过，景忆打了个哆嗦，脖子往衣服里缩了缩。在外面待了太久，身体都有些僵硬了。
“景忆。”
“嗯？”景忆转头去看陈琰，猝不及防，一条松软围巾围在了脖子上，还带着点余温，有陈琰身上一贯的松木香。
景忆低头，看着陈琰修长白皙的手指帮她整理着围巾，顿时心跳加速，全身的血液上涌，如果不是有围巾，景忆估计自己的脸都能红得滴血了。身子更加僵硬了，景忆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里。
“暖和点没有？”陈琰收回手，假装没有看见女孩红透了的耳垂，微微后退了两步。
“嗯，谢谢学长……”
“我送你回宿舍吧！”
“好。”
一路上，景忆紧张得不行，心思千回百转：学长是什么意思？他对女生都这么好的吗？说不定他只是出于礼貌呢……
等走到宿舍楼下，景忆还在胡思乱想。
“到了，快上去吧！”陈琰看景忆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景忆回过神来，惊觉已经到宿舍楼了。她一路上都在干什么？为什么没找点别的话题聊？
不情不愿地和陈琰说了再见。
这次陈琰没有先走，站在宿舍楼前看景忆进了门。景忆回头看时，陈琰刚刚转身，朝着男生宿舍走去。
回到宿舍，景忆脸还有些热，欣喜快要从心里溢出来，她轻轻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温暖柔软。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