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琴南没有说话,只一脸平静地瞧着伍冽。伍冽被李琴南的眼神瞧得有些发怵,但他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了,便准备离开。他刚刚动了离开的念头,李琴南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冷不丁开口,“伍大夫,这桩旧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伍冽猛地停住了脚步,他很清楚李琴南问这个问题的意思是什么,便轻忽不起来,连忙绞尽脑汁地思索起来。他沉默了片刻,才犹犹豫豫地开口,“皇帝知道这件事自是不用说,杜家人可能也有几个对此事了解大半的,至于上官将军,他心里应该也有点猜测……”李琴南越听越心惊,果然,秘密这种东西,只是针对被蒙在鼓里的倒霉蛋的,陷害你的人,可不会将秘密当作秘密来看待。李琴南心中忧虑更甚,终于还是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打断伍冽,直击要害,“伍大夫,我想知道的,是长公主知不知道此事?”
李琴南想要知道这个也不是无的放矢。她只是至今都没有办法放下对长公主的疑心。长公主年轻的时候是领兵打仗的,同同样身为武将、并镇守过边疆的上官将军来往密切并不怎么奇怪。她趁着上官将军前往边疆没有办法照看幼女的功夫,将上官青莲接到身边教养也没有多大的问题,甚至还有几分顺理成章的味道。但越是正常,越是顺理成章,李琴南便越觉得长公主这样做的目的不单纯。长公主不是寻常女子,也不是什么普通的谋略家,她能高高在上地活到今天,靠的可不是她的身份,靠的全然是她自己的智慧和始终明智的选择。她的一举一动,都不能以常理来揣测,她这般看重上官青莲,目的定然是不单纯的。无论长公主究竟是想利用上官青莲做什么事情,李琴南都有一种预感,上官青莲是会被长公主舍弃的棋子,她的命运,也定然不会很好。李琴南这般想着,眼神中便多了几分急切,很想知道长公主究竟知不知道这段旧事,能不能用这段旧事去拿捏上官青莲。伍冽听到李琴南这般问,一开始还不解其意,但瞧见了李琴南眼中的急色,他便意识到,这事可能真的很重要。这下伍冽也不敢轻忽了,努力思索了许久,才谨慎地开口,“长公主知不知道这事我不敢肯定,但我依稀记得,上官夫人自尽之后,长公主亲自到上官府吊唁过。”
“长公主去上官府吊唁上官夫人本来也是正常的事情,但她在上官府呆着的时间着实是有些长了,从下午聊到天黑,她才依依不舍地从上官府离开,回到自己的府邸。”
“光凭这个,自然也是说服不了什么,毕竟长公主也有可能是在安慰濒临崩溃的上官将军,但更奇怪的是,当晚,长公主便进了宫,去看了皇后。”
说到这里,伍冽深深地看了一眼李琴南,然后便开始跟她解释,“长公主做事一向谨慎到了极点,因为她身上有半块虎符,便不能算作完全的皇家人了——”“为了避免言官的弹劾或者各种各样的流言和猜忌,长公主不到什么重要的场合,是绝对不会踏进皇宫一步的。”
“于是,就连一年一次的家宴都很少参与的长公主,在这平平无奇的一夜进了宫,还专门去看了同她并不怎么亲密的皇后,便十分惹人注目了。”
“没有人知道她和皇后宫中同皇后谈了什么,即便是我询问,皇后也始终闭口不言,似乎对长公主的到访讳莫如深,我便也不再多问了。”
李琴南心中的顾虑更多了。伍冽的陈述,怎么听,她都感觉,长公主是知道那一段旧事的。若非如此,长公主为何要在那么个敏感的时候,在同一天拜访上官将军和皇后呢,若说她心里头没半点特定的目的,李琴南可是半点都不信。更何况,若是长公主心里没有鬼,她为何偏偏要在京中众多贵女当中,挑选个神经大条、不堪重用的上官青莲来重点关注呢?她有那个精力,随便去京中官员家中,挑一个心思玲珑的姑娘重点培养,作用可还大一点呢!李琴南眉头越皱越深,知道伍冽试探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她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将那些复杂的思绪放下。伍冽瞧着李琴南的神色,便不由有些好奇,“琴南,你为何要问我,长公主知不知道这事?长公主莫非会对青莲下手?”
李琴南胡乱地摇了摇头,说出的话却是肯定的,“或许吧,我也不敢确定,但警惕一些总要好一点。”
伍冽若有所思地收回了视线,没有说话,开始思考起什么。李琴南终于从心乱如麻的状态中走了出来,开始想到另一个问题。现在,既然一切都已经明了,为了以防万一,李琴南还需要一个保证。由伍冽亲口说出来的保证。这般想着,李琴南便再次将目光投射到伍冽身上,慢慢正色起来,摆足了一副谈正事的架势,“伍大夫,我需要你做出一个保证。”
趁伍冽还没有反应过来,李琴南便果断开了口,“伍大夫,我需要你保证,在上官青莲,又或者八王爷遇到危险的时候,需要你的时候,你会出手救助他们。”
李琴南目光探究地死死盯着伍冽的眼神,“伍大夫,你也清楚,你在多年前做下的错事,便决定了,你是亏欠他们的——”“如今,我要求你去相助你亏欠的人,也不算是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伍冽没想到李琴南会如此明确地将这事挑明,着实是愣了好一会儿。缓了许久,伍冽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只是看向李琴南的目光却是同之前不一样了。多了几分赞赏,更多了几分警惕。伍冽没有犹豫,嘴角微微翘起,便在李琴南的注视中,说出了自己的答案,“好,琴南,我便应了此事,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救助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