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璟闻言不由生了好奇,双眼微眯,“四哥想同本王见面,自可以派人送上拜帖,刻意制造一场偶遇算是什么道理?”
“八弟啊,本王自三年前逃离京城的那一日起,便发誓,不再搅合到京城那般的权力倾轧之中。”
四王爷依旧笑得一脸平和,“想必你也听其他人说过,本王在这扬州一向蜗居在王府之中,对谁都避而不见,以此杜绝拉帮结派的可能性!”
“如此一来,本王若是在八弟一来京城时,便送上拜帖,岂不是给其他人看到了可趁之机?真这样,本王在扬州的安生日子又还能维持多久?”
他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听上去并无不对之处,程璟便压下心中的怀疑,问出了他最想要得到答案的那个问题,“所以,四哥这么煞费苦心想同本王见一面,可是有要事相告?”
四王爷面上的笑慢慢收敛了,显出一点严肃的味道出来,“本王的确有要事要同八弟说,但现在的时机,似乎不太妙,若八弟愿意,自可以等伤好后再登门拜访,到时候,本王定会将事情全盘托出!”
程璟颔首,此时此地的确不是谈话的地方。两人约定好再次见面的时间地点后,程璟便趁着船靠岸的功夫,同四王爷告了辞,回到了一开始的码头上。等到程璟进了马车,周围都是值得信赖之人的时候,他面上才浮现一点痛色。苏先生有些慌,在清水里拧了干净的帕子给自家王爷擦汗,语气急促地看向旁边沉默的李琴南,“王妃,您不是说王爷他的箭伤没什么大碍吗?现在怎么又发起热来了?”
李琴南看了一眼程璟被血染红的后背,声音有些不自然,“被一箭刺穿身体怎么会没什么大碍?若真的没有什么大碍真该让你去试一下!”
眼见着苏先生面带犹豫又要开口,李琴南连忙堵住他的话头,证明自己并没有诓他,“我可没说他没大碍了,我说的是他暂时还死不了!”
苏先生大惊失色,声音都在颤抖,“那、那王妃,王爷会不会要养很久的伤啊?”
李琴南没有回答,程璟倒先是觉得不悦了,他还躺在这里,这两个人讨论自己的病情便毫无顾忌,若他不再,这两人还不知道怎么闹呢!程璟想开口让他俩闭嘴,但嘴唇刚刚张开,声带还未来得及震动,喉道中便生了不可抑制的痒意,等他反应过来,便发现自己吐了两口猩红的血,口腔中全是恶心的铁锈味。苏先生被雪白地毯上的两块刺眼的血痕惊得差点跳起来,连忙看向这里唯一能救人的李琴南。李琴南面对这样的意外倒还算淡定,只是眼神沉凝,面色实在算不上好看。她稳着手指搭上程璟的脉搏,感受到其微弱但依旧平稳的跳动才松了一口气。她心里清楚,箭尖并未抹毒药,不然在刚刚那样的情况下,程璟绝对不会有生还的机会,恐怕得暴毙当场才符合常理。但即便箭尖没有抹毒药,光是这深入肺腑的一箭也足以让程璟好好地喝上一壶了,更不用说他还在水里泡了那么久。李琴南想到当时他飞身救她的场景,不禁眉心紧蹙,她记得分明,程璟抱住她时的体温,绝对不是正常人该有的体温,倒像是,在冰冷的河水中浸泡了许久!她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再看向程璟时眼神就不由带了一些意味不明的意思。程璟自然察觉到了李琴南的异样眼神,擦干净自己嘴角的血,便看向她,唇角微微勾起,“盯着本王做什么?”
李琴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盯着他,心乱如麻得厉害,只好避开他打量的眼神,声音艰涩,“王爷拼着自己受伤也要奋不顾身地救下我,倒是十足十的一副对我情深意重的模样!”
程璟心中也有些诧异,但想起什么,又咽下了自己原本想要说的话,“王妃当初不也是奋不顾身地替本王挡剑,一报还一报罢了!”
李琴南听程璟突然提起鬼市的事情也有些懵,但很快便反映过来,程璟话中的意思。一报还一报?他是想说两人两清了吗?李琴南这厢正琢磨着“两清”这个词,那头苏先生已经记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了。他忍无可忍地打断两人奇怪的气氛,“两个祖宗要闹矛盾能不能等以后再说,现在的当务之急,不应该是赶紧给王爷把病治好吗?”
李琴南回过神来,眼睛微微眯起。苏先生说得没错,在多方势力俱存的扬州,行差步错一步便足以让所有人跌入深渊,程璟身上绝对不能长久地带着伤。李琴南心中主意已定,也没空纠结了,从马车车厢的暗格中找出纸笔,便白纸黑字写下一个药方,将它交给苏先生,让他尽早去可靠的药铺取得药方上所书的药草来。苏先生领命在一个岔路口下了马车去取药,程璟和李琴南一行人与他兵分两路,在一众暗卫的护送下,往宅子赶去。等到程璟躺在了床榻上,李琴南才取了用烈酒消过毒的银针和丝线,开始替程璟缝制伤口起来。李琴南从医多年,手一向极稳,但此刻一想起这人是为自己而受伤,心中便不由生了其他意思。而做不到心无旁骛的下场便是,李琴南一个没拿稳针,银针便顺势落在了更深的伤口泛白之处。程璟被这一针刺激得差点闷哼出声,此刻也极不好受,便忍不住开口,“李琴南,你莫不是想谋杀本王?本王死了,你便自由自在,连京城都可以不用回去了?”
李琴南还是有些惊讶的,这程璟何时如此了解她了,她明明没有将自己计划假死脱身的事情告知他。李琴南惊讶一瞬后便收了表情,只继续手下不停地为他缝制伤口,只是动作已经轻缓了许多,想到什么开口问他,“王爷可有抓到锦儿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