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的暮光自雕花小窗落下。
昏恹恹的光线里,只见姬奉一动不动,直直的盯着沈轻羽那双血红的双眸。
沈轻羽歪着首邪然笑着,暗暗低吟了一声,
“慑魂。”
下一息,姬奉宛若看到了这世间最为恐怖的光景。
那双小眼睛死死的睁瞪着,面色变得像是死人一般的苍白。
若是仔细瞧的话,会勘觉到沈轻羽那双阴恻恻的凤眸中,纵横交错的血丝竟各自凝出了两个甚是不详的诡符。几息过后,沈轻羽眸中的血色渐渐褪去。
那姬奉著着华裳的身形一颤,也随着回过了神来。
前几息还嚷嚷着要杀沈轻羽的姬奉,这一次却是直直的盯着沈轻羽的脸,走着碎步到沈轻羽的跟前。
像一个小孩子一般嘟着嘴道了一句,“你这厮是谁呀?”
姬奉仔细的端详着沈轻羽,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一般。
沈轻羽只是呵笑着,没有回应姬奉的话。
“不过,你长得真好看呀!嘻嘻。”
披头散发的姬奉尖细着嗓音说道。
那声音与姬奉油光富态的模样相较起来,显得甚是诡异。
但下一刻,姬奉却是垂下首,不知怎地,开始又哭又笑起来。
嘴中暗自喃喃的说着些什么话,但显然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人能够听明白。
他疯了。
沈轻羽只是长身立在屋子里,视着那疯言疯语的姬奉,凝着凤眸轻笑着,面上没有半点怜意。
姬奉不过是一介凡人,方才又浸在大悲大愤之情中。
被沈轻羽的慑魂后,他的神识自是会承受不住的。
此息,姬奉转过首看到床榻上,那姬无常的尸体,他愤恨的说了句。
“你这厮又是谁,躺在本大人的床上作甚,你是不要命了麽!”
旋即姬奉又是自顾自的仰头大笑。
一顿乱叫之后,便披头散发的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沈轻羽只是轻鄙的看着,没有阻止那姬奉。
也没有再对他下杀手。
“有时候呀,活着比死去更加痛苦,难道不是麽?”
沈轻羽鄙笑着,暗自念了一句。
此息,他手指并作。
上邪自腰后的伞身出鞘,俯下徐徐飞到他的脚边。
沈轻羽御剑而起,头也不回的自敞开的小窗离开。
.......
旭阳峰,青松阁。
暮色下,小院笼在昏黄的光晕里。
楚雪暖身影隽美,一人坐在小院的剑亭里。
长长的剑袖,垂在她若玉璧一般无瑕细致的纤腿上。
她此息的面色稍显苍白,面上蕴着重重的倦色,似要夜里没有睡好。
这时,不知怎的,楚雪暖紧闭着月眸,摇着螓首。
若青葱一般纤长的雪白十指紧紧的拢着。
“不要再喊了......姥姥......你不要逼我......”
脸色看上去很不好的楚雪暖,暗自喃喃了一句。
这时,昏沉的暮光刺过重重剑峰。
有人御着剑,自嫣红似火的晚霞间飞过,在小院里落下了身。
看到楚雪暖面色抱恙,一人坐在小亭子里。
赵青禾蹙着柳眉,甚是担心的道了一句。
“阿楚,你怎么了??”
一身清寒的她急忙朝楚雪暖行了过去。
楚雪暖这时蓦然睁开月眸,自方才那异样中恢复了过来。
面色稍显苍白的站起素身,温婉的道了一句。
“赵师姐,我没事。”
幸好不是阿羽,楚雪暖暗自庆幸。
若是让他看到我这副模样,他又该担心了。
“怎么回事?”
赵青禾剑裳纤净的玉立在小亭子里,凝着眸光问道。
“是我这些日尽想着练剑,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楚雪暖垂下眸来,道了一句。
赵青禾听闻这句话,得知楚雪暖才刚成为旭阳的弟子还没几天,便这般勤奋的练剑。
作为旭阳峰大弟子的她,面上既欣喜又有几分无可奈何。
她在楚雪暖的身旁坐下,柳眉间往日那缕清冷之色散去,柔和的对楚雪暖道。
“阿楚,勤奋练剑自然是好。
我们旭阳峰,向来主张弟子要勤勉练剑,不可有半点懈怠。
但是阿楚你要记住,修炼要循序渐进,切不可勉强自己。”
楚雪暖温婉的点了点头,面色苍白的道了一句。
“赵师姐说的是,是我心急了。”
赵青禾淡淡的笑了笑,又道。
“也怪我,这些日子尽是想着自己练剑了,罔顾了对你与阿羽的教导,是我这个做师姐的不是。”
离下一届的白梅庆会,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
为了打败那沈泛舟,赵青禾这些日子几乎日日夜夜都在勤勉练剑。
她知晓自己与沈泛舟还有很大差距。
但赵青禾自从上一届的白梅庆会输给了沈泛舟之后,便暗自决定将他当作自己的对手。
既然决定了,便没有轻易放弃的道理。
“不,这不怪赵师姐,都是我的错。”
楚雪暖面带歉意。
赵青禾生起一道清笑,“阿楚,你身子不舒服,快回去好好歇息吧。”
“好......”
楚雪暖站起纤身,将要踏下小亭的青阶,这息像是想起了什么。
又走回到小亭里,想了想,对赵青禾道。
“赵师姐,那日我与阿羽御剑在宗里游看,看到那天罡峰上有一座甚是可怕的熔妖塔......”
楚雪暖月眸中有一道别样的异光闪过。
“嗯,想必你们也看到了,那熔妖塔困着无数邪祟,甚是不详,往后若是无事,不要轻易靠近那个地方。”
听闻他们二人当日还去看了熔妖塔,赵青禾面色稍显诧意。
一道凉凉的晚风吹来。
将楚雪暖那长长似绸缎一般的青丝尽数涌起,包裹着她那张美到醉人心魄的小脸。
“赵师姐,对于那熔妖塔,你能把你所知晓的都告诉我麽?”
听到楚雪暖这句话,赵青禾自小亭上站起身,别着清眸道了一句。
“阿楚,你对熔妖塔有兴趣?”
“我只是瞧那熔妖塔甚是可怕,不知其来历,有些感兴趣。”
楚雪暖嫣然回道。
赵青禾没有多想,便道。
“熔妖塔,乃是那上古宝器,是专门对付邪祟鬼怪的法宝。
被关在塔中的,皆是一些甚是难对付或是罪孽深重的妖祟。”
望见楚雪暖面色苍白,赵青禾继续道。
“不过不用害怕,阿楚,熔妖塔本身便坚不可摧。
塔中更是刀山火海,是若炼狱一般的地方。
塔里面还有着剑宗自古便传承下来的剑阵——天地昭昭作为压制,任凭困在塔中的邪祟再如何厉害,皆没有半点可能自塔中逃脱。”
“原来如此......”
楚雪暖素手按在胸口处,又抬首问道。
“那,赵师姐,那熔妖塔又是如何开启的?”
赵青禾面色滞了滞,视着楚雪暖清笑道。
“阿楚,看样子你对那熔妖塔是非常兴趣呢。”
楚雪暖垂下螓首的道了句,“让赵师姐见笑了。”
“无妨。这在剑宗,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了。
那熔妖塔需要塔眼才能将其开启。这么多年来,塔眼一直都是由谢掌门亲自保管的。”
“原来如此,阿楚知晓了。”
楚雪暖对着赵青禾恭敬的行了一个礼。
“多谢赵师姐告诉我这些。”
这时,伴着一声剑鸣的清啸,又是一个人自小院里落下了身。
沈轻羽将上邪收好,瞧见小亭里的赵青禾以及楚雪暖,眸光稍显意外。
能在这个时间见到赵青禾,实属难得。
沈轻羽剑袖飘摇,一身雪白的走上前去。
“阿羽,你回来了!”
看到沈轻羽,楚雪暖迎上去,月容生起一道好看的嫣笑。
沈轻羽眸光温软,“阿暖,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嗯,已经好很多了,阿羽不用担心......”
楚雪暖没有半分迟疑的回道。
“那便好。”
沈轻羽轻笑,他的眸光又看向那赵青禾。
“小禾,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我已经有数日没有见过你啦。
小禾如此勤勉练剑,真乃我辈之楷模。”
“让阿羽见笑了。
我作为旭阳峰的大弟子,定是要给师弟师妹做出榜样的。”
赵青禾自那小小的剑亭走出,视着那站在一起的少年少女,又道了一句。
“我回来是为了吃些东西,再小憩一番,夜里要接着练剑。”
她在小院里的石桌旁身姿曼曼的坐下,自雪白的剑袖中掏出了几片青菜叶子放在玉碟中。
在沈轻羽与楚雪暖诧异的眸光里,赵青禾面色稍有清冷的视着他们二人道了句。
“阿羽,阿楚,你们要来一点麽?”
沈轻羽摆了摆手。
随之眉宇挑了挑,难以置信的说了句。
“小禾,你的晚饭不会就吃这些吧?”
“嗯。”
赵青禾点了点螓首,伸出玉手拿起一片生菜叶子递到唇瓣边吃了起来。
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呢。
沈轻羽眯着凤眸,薄唇边生起一道讪笑。
“赵师姐,我太佩服你了!”
楚雪暖视着玉碟里的那几片甚是鲜嫩的叶子,不禁紧蹙着隽眉,面露难色。
嘟囔着娇嫩的小嘴小声道了句。
“我不行,要是不吃肉的话,我会没有力气......”
沈轻羽笑着转过眸来,看到楚雪暖的月容依旧稍显苍白。
他道了句,“阿暖,今日我带你去流云吃些好吃的!”
“真的麽!阿羽!可是我们哪来的银两......”
听到吃的东西,楚雪暖的面色变得好了一些。
过去的一年里,沈轻羽携着楚雪暖在沈国四处浪迹,可是风餐露宿,两袖清风。
沈轻羽轻笑着自宽敞的剑袖中,掏出了一小袋鼓囊囊的银两。
“你瞧,这是什么。”
“哇,阿羽,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银两!”
“方才去问那温师姐借来的。
温师姐不是说过嘛,她最不缺的便是银两。
所以我便去问她借了些,温师姐可是十分爽快便答应了。”
赵青禾坐在石桌旁,清笑视着沈轻羽和楚雪暖二人。
沈轻羽这时对赵青禾眯眸道了一句。
“小禾,你要一起来麽?这么多的银两,是够我们吃上一顿好的。”
往上抛的钱袋,此息又落到了沈轻羽的手心中。
“我便不去了。”
赵青禾淡淡的应了一句。
“好,小禾,那我们二人就先告辞了。”
话罢,沈轻羽与楚雪暖便御剑离开了青松阁。
看着少年少女御剑同行的身影,赵青禾的面上升起一道艳羡之色。
随即她摇了摇螓首,稳了稳道心,恢复成了以往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
……
……
此息,离流云镇不远处的一个巨大山洞中。
一头妖物终于挣脱缠身的锁链。
它全身上下裹着浓浓的黑气,扭着骇然的身子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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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