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城眸光如夜，左手捻着佛珠，神情意味不明。
跟过来的管家大气不敢不出一声，腰弯着，头越来越低。
床上的舒玥因为不舒适，翻了个身，翻散了旗袍，露出大腿上的金属腿箍。
是一条银蛇，吐着信子，眼睛赤红。
易城进卧室，关门前嘱咐，“让阿姨给她换套睡衣。”
生物钟让舒玥准时醒了。
起床气低血压，她皱着能夹死苍蝇的眉头，翻身，伸出胳膊摸手机。
手机没摸到，摸到条大腿。
男人的腿，细，有力，最重要的是皮肤紧致光滑，像绸缎一样。
舒玥跳下床的一瞬间，人就清醒了。
尤其是看到靠坐在床头的易城，慢条斯理摘下眼镜，放下书，那游刃有余的动作。
要是不出意外……
她把食指插进头发里，用最后的力气开口，“冒昧问一下，你为什么在我的床上？”
易城抬了抬左手，“你要不再仔细看看？”
不用看，闻到沉重的焚香味，舒玥就知道这是易城的卧室。
黑白灰三色组成的几何空间，摆设一尘不染，方向一致，宁愿开灯，也永远不会打开的窗帘。
舒玥捏了捏鼻梁，“我为什么会在你床上？”
这一问，等于把刀递到易城手里。
果然他捅回来了，“大概是因为你，还暗恋我？”
舒玥做了个深呼吸，往浴室走，“看看你的脸，曾经小小少年，如今又大又圆。”
易城看着她的背影，扭曲到能进异度空间，眼底有暧昧的雾气，“舒玥。”
“放！”
窸窸窣窣翻箱倒柜，然后电动牙刷的嗡嗡声。
易城漆黑的眼眸微闪，“明晚有时间吗？”
“专业课。”
“后天晚上？”
“外出实践，这周不回。”
易城没再问，听见她把用过一次的电动牙刷扔了，扒拉扒拉头发，开门出去。
他在心里数，三，二——
duang！
卧室门被踹开了。
舒玥右手食指挑着一串佛珠，目光暗含警告，“别告诉我，这也是我暗恋你，从你手腕上抠下来的。”
佛珠等于易城的命。
上回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好奇多看了一眼，燕城从此以后再没这号人。
易城眉梢轻挑，“那倒不是，是我拿下来，缠在你手腕上的。”
头顶三尺有神明，舒玥毕恭毕敬地把佛珠物归原主，“理由。”
易城不接，“我高兴。”
得，祖宗又开始作了。
舒玥趿拉着拖鞋走了，吧嗒吧嗒砸地的声音好像在抽他大嘴巴子。
卧室彻底暗了。
易城把佛珠在手腕上缠好，躺进了被子里。
枕头上有两根她的长发，他捡起来，忽然想起什么，掀开被子下床，开灯。
果然，浴室的盥洗台上也有一根。
他把三根头发并排放在枕头上，拍了张照片，设置成手机主题。
舒玥回了学校，从早到晚课表安排的满满当当，好不容易喘口气，又去看校庆选拔。
演出第一轮海选，形式五花八门。
除了街舞拉丁国风，武术魔术，中西乐器，舞台剧，还有二人转、广场舞，杂技。
舒玥看着一长串报名单，不禁感慨，中华文化果然博大精深。
“海选三天。”
程南枝得意洋洋地走过来，对她晃晃手机聊天界面，“不过我不用，明晚我和我哥吃饭。”
舒玥支着头，瞟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用餐愉快。”
吃啥？
跟三岁的小朋友一起抱着旺仔牛奶，再看我就喝掉你？
看了两天海选，感受到了人间参差，程南枝前脚刚走，易城后脚就来了。
这是尊佛，平时请都请不动，海选竟然都能劳动他的大驾？
舒玥翻手机，看黄历，“不吉，诸事不宜”。
不吉利的人在她身边坐下，似笑非笑地看一眼她的笔记本，“舒部长。”
舒玥对这三个字条件反射，胃一抽，不卑不亢地回一句，“易主席。”
暗潮涌动。
旁边几个部长恨不得在额头长出三只眼，后脑勺多两个耳朵。
“舒部长。”
舒玥想脱高跟鞋，干点法律边缘的事情，“易主席有何指教？”
“有吃的吗？”易城把手臂搭在她的座椅靠背上，“我饿。”
舒玥目光直视前方，拉下面前的话筒，“下一组，男女合唱《我是来揍你的》。”
说完闭麦，瞟了一眼易城，“警告”两个字都加粗闪红光了。
易城侧着身，目光始终没离开她的脸，指尖在她的座椅边缘滑动着，“胃疼。”
舒玥把钢笔转成了风车，“我也没吃。”
仗着这会观众席灯光暗，他托着脸，胳膊往舒玥的方向抵了一下，“我请你？”
舒玥目不转睛地看表演，“我节食，保持体型。”
“那你请我。”
舒玥慢悠悠地给节目打了分，然后和其他几位部长交换过意见，这才转身看向易城。
“你想干什么？”
易城眼底的笑意敛起，抿唇，“吃饭。”
舒玥和他对视，“从上周五你就开始不对劲，你是单纯作给我一个看，还是别人都有？”
易城单手支着她的椅背，身体压向她，“反正没人挑过。”
舒玥庆幸自己终有一天能面对易城，不动如山，敷衍一句，“红楼梦背得挺熟。”
易城紧追不舍，“你怕？回避什么？”
舒玥云淡风轻，“你不怕？别后悔啊。”
易城动了下手指，她猜到了。
舒玥初中真喜欢过他，都准备把他堵操场上表白了，后来不了了之。
上周和发小聚会，说到风月之事，乔何无意间提起，“你们再流弊能超过城哥？”
“初中时候城哥打赌，让玥玥一个月内跟他表白，结果怎样，玥玥眼高于顶，还不是喜欢上了？”
易城的瞳孔一缩，“什么时候的事？”
“初中啊。”
一发小喝大了，还问，“哎，玥玥最后表白了没有，我记得她没和城哥谈。”
乔何醉醺醺的，“没有，后来她去漂亮国读了一年交换生，高一才回来，嗐，陈芝麻烂谷子事，小孩儿闹着玩儿。”
易城起身给舒玥打电话。
那晚他打了一整夜，手机都没电关机了，屏幕上映出他发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