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聿眉头一皱,刚被往下按了一点,就迅速伸手抓住十六的手腕往旁边一拧。
“啊——”十六的尖叫声划破夜空,本来已经走远了两步的四哥顿了顿脚步看过来,看清这边的情形后,有些惊讶。
“快放手!该死的贱人!”十六尖声叫道。
梅聿松了手,握着扫帚后退了两步,垂眸:“得罪了,十六哥。”
“你——”十六握着手腕,瞪着一双美眸,“你怎么敢——”
“四哥,如果没事的话,请离开这里吧。”梅聿又道。
十六气得跺脚——这是什么话!还赶人离开!小贱人!气死人了!
可刚刚才吃了亏,他还真不敢拿梅聿怎么样,只能气咻咻地走了。
他飞快的走到四哥身边说着什么,梅聿没关心,低头看了看自己粗糙的手心,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刚才……确实是自己做的。
真是不可思议。
梅聿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那股冷淡的距离感被冲淡,弯弯的眉眼,凤眸闪闪,像是落进了点点星光。
正在听着十六聒噪的告状的四哥见状,愣了愣。
正在这时,冬日的第一场雪落在了梅聿的唇瓣上,他舔了舔红唇,舌尖触到凉幽幽的触感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接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洒了下来。
梅聿站在雪中,抬头看着这漫天纯白的雪花,双眸清亮又皎洁。
四哥怔怔的回过神,转回视线,不顾十六的叽叽喳喳,抬脚离开这里。
不过这冬日的第一场雪早上就停了,栖霞宫炭火烧得很旺,梅聿踏进殿里时,立刻感觉到一股暖融融的热气包围着全身,将周身的寒气都散了个干净。
“殿下……”他朝里走,寻到秋娴,本来雀跃着想要告诉她自己昨天没有被欺负,却看见露荷将一件厚重的披风穿在她身上,顿时愣了愣:“殿下要出去?”
“恩。”秋娴含笑点了点头,“父皇让我去皇觉寺请太妃回宫过年。”
为什么要让秋娴去?因为这位太妃是先皇后的姑姑。
皇帝觉得她不卖自己面子,应该也会卖秋娴面子。
这里面的事情比较复杂,关系也乱,秋娴自己都理得头疼。
“下次亲戚关系能简单点吗?”秋娴问系统,“我每天记这些人都花去我多少心神?”
系统想了想:“我考虑一下。”
他顿了顿,还想说什么,梅聿却又躬身行礼:“殿下,可以带奴才一起去吗?”
“想去啊。”秋娴随意地笑道,“那就一起吧。”
皇觉寺的地理位置超好,面水靠山,这等风水,让它一跃而成为皇家寺庙。
不过既然是寺庙,就有个通病——地势高。
真的高,太高了。
秋娴站在山脚下,看着这通天梯似的台阶,一脸放空。
一阶一阶,看上去像是充分经过岁月洗礼的台阶,直耸入天,远远的,她甚至觉得自己看见了漂浮的云朵。
她有些无语:“这要砌多少年才能砌这么高啊?”
系统:“……虽然你关注点有点奇怪,不过我也提醒了你,要带轿子来啊。”
“你让我自己拎着轿子走吗……?”秋娴就带了两个护卫一个梅聿和一个小荷。
梅聿也哑然失语,他从来没来过皇觉寺,当然不知道皇觉寺这么高了,而露荷姑姑今天有事,虽然临走时提醒他们要带轿子去,不过放飞自我的秋娴和全部以秋娴为中心的梅聿,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走、走吧。”皇帝的任务还是要完成的。
秋娴死狗一样爬上皇觉寺,又死猪一样下来,下山后只觉得腿都废了。
“我……下次一定听劝……”她虔诚地对系统表示忠心,“我就从来没遇见过你这么有远见的统……我下次一定听你的……”
系统:“……算了,注意安全就好。”
“殿下……”梅聿过来扶她,担忧地道,“殿下没事吧?”
秋娴摇摇头,找了块大石头:“我们坐会儿吧……”
坐就坐啊,几个护卫和小荷一起把石头打扫干净,还要铺了垫子才让坐。
秋娴伸手:“其实不用这么……”
然而几个人干得热火朝天,她有些无语,干脆走到河边看鱼。
梅聿走过来:“殿下,昨夜下了雪,上游水很急,恳请殿下稍微后退一些。”
秋娴点头,正打算后退,几匹马飞快从道路疾驰而来,梅聿和秋娴自觉的往旁边挪了一点,但为首那人,脑袋包得结结实实,只露出一双桀骜的眼睛,到了跟前,他猛地拉紧缰绳,高高的马蹄扬起,直逼秋娴而来!
秋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这时空气中有什么弹响声,随后嗖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不过一刹那的功夫,肩胛处传来一股锥心的痛感。
而这股力道让秋娴重重往后一仰,梅聿惊恐地回头,只看见了四溅的水花。
“殿下!”梅聿脑中一片空白,紧跟着跳入湍急的河水中。
两个护卫惊呆了,只匆匆将那几个贼人的外貌记下就跟着跳入了河中。
冰冷刺骨的河水卷着秋娴,不停把她往下拉扯,秋娴捂住口鼻,想要往上游,肩胛骨却一阵一阵剧痛,让她根本抬不起胳膊。
帝姬的危机——!
几乎瞬间想到这个的秋娴,心累的都不想吐槽系统了。自任务发布到现在都多久了,这才出事!
她咬紧牙关,试图往上游,刚冒了个头,就远远看见前方河流有点不对劲。
“如果……我没看错……”
“是的,宿主。”系统相当冷静,“前面是瀑布。”
秋娴:“……”这也太坑了吧?!
一股浪头打过来,秋娴差点被拍晕,更是呛了一大口水,险些窒息过去。
她艰难地伸手试图抓住什么,但除了石头,木棒等毫无用处的东西之外,她甚至还抓住了一条鱼……
哗啦一声,湍急的河流甚至将她冲出了水流,悬在空中!
秋娴伸手抹了一把脸,任由自己坠落,而这时,一个黑影也跟着被冲了出来,紧跟着坠落下来!
逆着光,进了沙土的眼睛不大看得清是谁,秋娴揉了揉眼睛,试图再看一下时,已经轰然落入水中!
水声潺潺,梅聿撑着站起身,又踉跄着跪了下来。
撑在地上的手被水泡得皱巴巴的,因为寒冷,皮肤更是呈现一种不健康的青白。
他摇了摇头,结结实实喘了口气,才重新站起身,扭头想重新扎进河里,视线一花,又脚步一顿。
就是这么一顿,他终于看见了对岸趴着的人。
“殿——!”他张了张嘴,想呼喊出声,喉咙又胀痛难忍,只好快步跑到对岸,跌坐在地上,拍了拍那人惨白的脸:“殿下……殿下……”
梅聿心跳很乱,秋娴脸色苍白,安安静静地仿佛没了声息,右半边肩膀稳稳插着一支箭,半边身子已经被血染透,他惊惶之余,颤巍巍的伸出手,甚至不敢去探她的呼吸。
怎、怎么会这样?殿下怎么能有事?
以前老人家怎么说的?
他颤抖着发白的嘴唇,伸手使劲按了按秋娴的肚子。
噗——
一口水喷到他脸上,秋娴剧烈的咳嗽起来,呻吟着侧身躺在地上,虚弱地喘着气。
梅聿愣了愣,一股热流当即顺着眼角而下。
意识到自己哭了,他飞快的抬手抹掉眼泪,探身过去:“殿下,你的伤……”
秋娴哑着嗓子:“痛……”只说了一个字,喉咙又跟着疼痛起来,她动了动身子,气管进水造成的不仅是咽喉上的疼痛,这股疼痛直冲天灵盖,让秋娴难以克制地在地上来回翻滚了两下。
梅聿慌张地俯身把她抱起来:“殿下,你哪里痛?哪里还有伤?”
秋娴摇了一下头,红着眼睛飞快看了他一眼,这种直冲天灵感的麻痛感让她没有时间表述。
梅聿抿了抿唇,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秋娴的衣服上,他抖着声音:“殿下,别着急,奴才现在去找东西生火。”
大冷的天,还落了水,梅聿很担心秋娴会撑不过去。
河道下游是一处密林,虽然偏僻,但应该也不至于完全没有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