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娟攥着红布包,莫名心里有些紧张。
她抬头看看时清,又低头看看红布包,刚才接过红布包时,那瞬间的触感,让她心里有些猜想,但又有些怀疑不敢相信。
时清没有催促她,只是用眼神示意她打开。
红布包不大,只是三层四叠地包裹得严严实实,赵小娟一层一层揭开,态度极其慎重,仿佛此时揭开的不是一个红布包,而是一个什么了不得的宝藏。
红布包揭开,最里面是一个红色丝绒面的小盒子。
赵小娟的眼里更是期待,几乎是屏气凝神地打开。
阳光此时也刚好通过玻璃窗照射进来,一缕带着暖意的阳光撒在了红丝绒盒子里的银色镯子上,陡然让本就雕工精美的银镯散发出温润的光芒。
更妙的是,银镯的接口处,是两颗不大但绿油油的翡翠珠子,由银质掐丝包裹,让本就精美的镯子更增添了几分华贵。
即便赵小娟做足了心理准备,此时也不免惊叹。
“这是你爸妈给我的?!”
她生怕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时清有些无奈,直接拿起了镯子,套上了媳妇的手腕,还不忘叮嘱她一句:“还叫我爸妈?”
赵小娟在娘家是被一家人宠着长大的姑娘,即便也要做家务活,但也养出了一身区别于村里的部分姑娘的好皮肤,如今戴上这镯子,更衬得皓腕如凝霜雪。
赵小娟罕见地露出几分少女姿态,吐了吐舌头有些娇俏的样子。
她也是个爱美的姑娘,只是在大队里,很少人家有这种首饰,即便是有,大多家庭也不会让自家孩子戴出去招摇。
尤其是早些年,什么祖传的镯子项链那都是藏得死死的,就怕被人扣了帽子。
到了近些年,虽然放开了,但大伙儿一是没钱买,二是农村姑娘都要干家务活,也戴不了那些镯子戒指的。
这银镯是她从小到大收到的第一件像样的首饰。
她心里也美滋滋的,伸着手臂到时清面前:“咱妈送我的,好看吗?”
手腕上的翡翠珠子碰撞,发出丁零当啷的清脆声响。
时清只是这么看着,都觉得此情此景,平和美好到让人不想破坏。
“嘶——”一声抽气声从门口传来,时清下意识看过去。
是拿着试卷的赵芬芳。
小小的姑娘家,拿手捂住了眼睛,偏偏还露出一条缝,满脸写着促狭。
“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小姑,姑父,你们继续,继续!”
都这样了,谁还能继续下去。
正好,时清低头整理了一下家里寄来的包裹,笑了。
“芬芳,我一会儿送你回家去,顺便跟你爸妈聊一下你学习的问题。”
赵芬芳大惊:“啊!!!别啊!!”
最终,只有赵芬芳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
虽然时清本身去赵家的目的是送家里人给寄来的各种东西,但说要聊一下赵芬芳的学习,他就不会食言。
避开了孩子,时清对赵大海和向小琴夫妻俩也说得很直白。
“芬芳这孩子其实很聪明,但她太没定性,学习的时候,总是坐不了几分钟就想起来走走,拿着笔写着题,不一会儿就跑神了。这种情况下,按照我的教学方案,她小学顺利毕业肯定没问题,初中也可以看,要是下死劲学,初中毕业也能够一够。”
前半句话让赵大海向小琴夫妻俩倒抽一口冷气,后半句话让他们再次活过来了。
向小琴还笑着道:“能初中毕业?!这还不好啊?阿清,你表情这么严肃,我还以为这孩子小学毕业都难呢!这就很好了,比她现在好太多了!”
但她这话说完,时清的表情却并没有缓和。
反而更加郑重:“孩子可以上到初中,但孩子会学得很痛苦,非常痛苦。”
时清加了程度词,也让向小琴的笑瞬间僵硬。
他将赵芬芳这段时间以来的学习资料和试卷都给他们看了一下。
时清来之前,就将赵芬芳这半个多月以来的习题都装订好了,翻看起来很方便。
向小琴只这么随便翻翻,就能看出来,这半个月以来女儿的进步。
她有点不甘心:“那这孩子,就没救了?我看她现在做五年级的题也像模像样,正确率还行吧……”
比起半个月前,的确是进步很多。
最起码,一套一百分的数学试卷,赵芬芳现在能做个八十分了。
但且不说这只是五年级的试卷,还是时清自己出的,就别说里面还有不少重复错的题目,要么是赵芬芳没好好总结错题经验,要么是她就根本记不住。
没总结是不可能的,就算是她没总结,时清也会总结告诉她,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性——赵芬芳记不住。
时清指着试卷上的题一一解释给他们听,直把向小琴夫妻俩说得垂头丧气。
最终不得不接受,自己孩子可能真没学习这条命。
接受了之后,就是更加汹涌的绝望。
哪家做父母的能坦然接受孩子以后一辈子都只能在地里干活的命。
反正向小琴接受不了。
她重振旗鼓,盯着时清问:“阿清,你直说吧,你来找我们,肯定是你有办法,你说,我和你大哥肯定相信你的!”
时清能找他们这么直说,也正是知道,他们夫妻俩都是讲道理的人。
他也没拐弯抹角:“你们有没有想过送孩子去读体校?”
体校?!
赵大海和向小琴对视了一眼,眼里满满都是不解。
他们这儿,就没见过人读体校的。
向小琴凑过去问:“体校是大学吗?还是中专啊?这孩子文化成绩不好,能上体校?体校是教什么的?体育?我看芬芳这孩子,体育运动也一般啊……”
对孩子的未来,做母亲的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担忧。
时清没多说什么,只是领着他们二人到外头来。
屋外,赵芬芳正在铆足了劲,准备在被爸妈打屁股之前,好好玩个开心。
赵家有一条小黄狗,跑得快又灵敏,赵芬芳和小黄狗在屋外的土路上来回跑着玩儿。
小姑娘的笑声,混合着小黄狗汪汪汪的叫声,让原本还皱着眉的向小琴夫妻俩都忍不住眉间松了些许。
就在这时,时清开口转移了夫妻俩的注意:“你们看芬芳跑步的速度。”
向小琴这才注意到,即便小黄狗已经是他们大队里跑的最快的狗了,但赵芬芳竟然丝毫不落下风,每次折返跑的时候,身体脚尖变幻角度侧过身的速度都很快。
向小琴没看过其他人,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跑不过这孩子的,即便是自己年轻体力最旺盛的时候,恐怕也跑不过她。
时清解释道:“这孩子运动神经是真的好,不仅跑得快,还灵敏,我也是突然想到,我有个以前高中同学,就去上了体校,只要能进体工队,国家优先安排进体制内,现在也是吃公家饭的人。”
别的不说,只一个体制内公家饭,就足够吸引赵大海和向小琴的全部注意力。
都根本不用时清再劝劝,向小琴就直接拍板:“成,就去体校!我晚上就去和咱爸妈说这事儿!”
时清到底还是补充了一句:“去体校训练,训练的好能吃公家饭,但肯定辛苦。”
向小琴却不以为意:“这年头干什么不辛苦,咱下地还辛苦呢,只要芬芳这孩子能不用一辈子干种地的活,再累也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