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沈乔念听着不知怎么就觉得耳熟。
可病人嗓音极为沙哑,无力得像是中气不足,气血耗尽。
她也不认识如此病入膏肓的人。
不过病人不太配合,也不肯叫她把脉。
沈乔念把手伸进帘子,摸到病人的手腕拖出来。
那只手瘦得皮包骨头,只有一层皮连在手上。
沈乔念微微蹙眉,把手搭上老人的手腕,刚摸了一下那人就疯狂挣扎。
“滚,滚出去!给我滚!我,我不用你们看,滚!”
沈乔念摸到了脉象,眉心微拧。
病人气血亏空厉害,如果不尽快施针治疗的话,很快会耗尽精血而亡。
沈乔念戴上口罩,拿出针包准备施针。
但她刚松开老人的手,那人就挥着枕头丢出来,顺手拽掉床边围着的帘子。
帘子掉在床上老人的身上。
老人真真可以而用皮包骨头来形容,身上完全没肉。
而且头上白发苍苍,脸上戴着什么东西,看不到里面皮肤。
沈乔念心头微沉,不知道老人是被折磨成这样,还是故意为之。
但她既然答应救人,也不能放着不管。
沈乔念拿出银针扎在老人心口。
她皮肤上没有多少肉,针都扎不稳开始摇晃。
“滚,不用!”老人还在不停得挥动手臂挣扎。
沈乔念透过面罩看向老人干涸的双眼,她心头一沉,总觉得这眼睛熟悉又陌生。
而她戴着口罩和帽子,也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床上老人突然不挣扎了,沈乔念不疾不徐得施针。
半个小时过去,她头上渗着细密汗珠。
沈乔念抽了张纸擦汗,转头嘱咐老人:“能活着是件幸运的事,有些人想活都活不了。”
床上的人倏地落了泪,两只眼睛红红的。
沈乔念给老人盖好被子转身离开。
等人走了,躺在床上的程似锦彻底放声痛哭。
五年了,沈乔念走了五年没回来。
她托人去打听了,一直没有她的消息,也有人说她回不来了!
可她不信,一直等着。
但两年前,她收到沈乔念的骨灰,心中念想彻底没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她想过就这么下去给沈乔念赔罪。
可陆久辞不让她走,她也放心不下宸宝,但就是提不起精神,也不想接受治疗。
但刚才来的那个人眼睛好像沈乔念。
她一时看呆了,也忘了挣扎。
陆久辞来的时候,程似锦正安静得躺在床上,眼睛有点红,看到他也不嘶吼谩骂了。
他愣了一下,有些意外。
这五年他还没跟母亲有过这么平静得相处。
不过看到程似锦又带着面罩,他蹙着眉低喃:“医生说了戴面罩不利于恢复。”
陆久辞上前帮程似锦拿下脸上的面罩。
程似锦的脸皱巴巴,皮肤烧伤严重,都粘连在一起,模样很是吓人。
看到这张脸,陆久辞还是忍不住叹气:“为什么就不能好好活着?”
自从两年前她收到一份包裹之后就开始大发脾气,紧接着就不吃不喝开始自残。
这张脸也是她自己烧的,这还是庞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给救回来,没有烧伤感染而去。
但程似锦一直不配合,直到今天也是如此。
陆久辞想问程似锦那个沈乔念就这么很重要。
话到了嘴边,他余光瞥见陶然来了,就把话咽了回去。
“久辞,你也在啊?”陶然看到陆久辞,目光有一丝闪躲。
陆久辞拧着眉回头,看到陶然身后还带了一个男人。
陶然喉头滚了一下,对陆久辞介绍:“久辞,这位就是你一直提到的,佑神医。”
陆久辞拧着眉看过去。
男人戴着厚框眼镜,黑发平头,看着大约三四十岁,撞上他的视线就低下头。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佑神医?
陶然看到陆久辞眼中的怀疑,回头对毛辉说道:“我知道你平时喜欢一个人看病治病,但久辞不是外人,你不必如此拘谨。”
她不停给毛辉使眼色,毛辉这么畏畏缩缩,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冒名顶替的吗!
是的,毛辉是她找来假冒佑神医的,她实在是被陆久辞逼得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
她原本打算自己带着毛辉来给程似锦那老太婆治疗。
到时候出了差错就说程似锦自己不配合,毛辉也没有办法,搪塞过去以后陆久辞也不会揪着不放。
可她没想到正好撞到陆久辞枪口上,只好让毛辉上。
毛辉是学中医的,但跟什么佑神医八竿子打不着,让他当着陆阎王的面冒充这不是开玩笑吗!
可陶然话都放出去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看到程似锦烧伤后狰狞可怖的脸,毛辉头皮麻了一下,拿出针包施针。
预想中程似锦大喊大叫抵抗治疗的场面并没出现,她平静得躺在那,任由摆布。
陶然头上的汗唰得落下来。
这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
程似锦这么配合,到时候毛辉没能治好的话,她还怎么找借口跟陆久辞解释!
难不成说她没有找到佑神医,找了冒牌货吗!
不过毛辉很淡定,不疾不徐给程似锦施针。
半个小时过去,毛辉收起银针,转头看到陆久辞在盯着他,他心里咯噔一声,垂下视线低喃:“今天的治疗结束了,过几天我再来。”
陶然赶紧把毛辉带走,出门上车后她拧着眉质问毛辉:“你怎么回事,怎么还敢应第二次,你就直接说太严重治不了不就行了!”
毛辉拧着眉嘀咕:“可是陆老夫人的身体没有那么糟糕啊,我感觉再有两三次就治好了。”
没那么严重?
陶然心里也犯嘀咕,但她还是怕哪里出差错露馅。
忐忑了一天,陶然又找刘姐打听程似锦的情况。
刘姐眉开眼笑得说道:“少夫人找来的神医真是神了!老夫人昨天胃口就好了不少,今天还能下地走路了呢!”
陶然猛地瞪大眼睛。
这就好了?
看来这毛辉有两下子啊!
陶然不禁沾沾自喜。
不用佑神医也能把人救了,陆久辞不光不会为难她,还得感谢她。
陆久辞下班从公司回来,看到陶然表情松缓几分,“改天请佑神医来家里吃饭。”
陶然已经好久没听到陆久辞这么柔和得跟她说话了。
她顿时热泪盈眶,忙不迭点头。
陆久辞看到陶然又哭了,他烦躁得拧起眉。
不过这次陶然的确立了大功,他压下地里的烦躁,抽了张纸递给陶然。
陶然擦着泪笑了:“我没事,就是高兴咱妈终于好转了,我努力再多都不是白费。”
陆久辞点点头,扯开领带脱下外套。
陶然立即把他的衣服接过来,看陆久辞心情不错的样子,她试探着说道:“不如把宣宝也接过来吧,昨天这孩子还说想爸爸了呢。”
话落,陆久辞的脸色倏地沉下来。
他冷眸瞥向陶然,声音沉沉:“宣宝真是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