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内通黑幽暗,唯独一处亮着光。
浴室紧闭磨砂门最底下的门缝,泄出一道明晃晃的亮光,印在近处实木地板上。
里边水流声淅淅沥沥,响彻许久。
洗手池边,顾亦徐将头偏向一侧,羞窘得没眼看。
她只负责伸手,程奕收拾残局——
像家里最调皮的那个小孩子,在外头玩了一手灰扑扑,被抱到水池边搓洗,耐心冲洗干净每根手指间的缝隙。
涂上洗手液后,白而细腻的泡沫,摸起来有种滑腻感,相似色泽和触感令顾亦徐不禁联想到……
哪怕泡沫冲走过,她还是觉得手上有所残留。
不知是精油,或者其它。
程奕瞥见她的神情,心中暗笑。
毛巾擦干湿漉漉的手,被挂到一边横杆上。
靠过来时,从身后紧紧怀抱住她,程奕调侃:“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
镜子前,两道人影贴合得亲密无间。
耳鬓厮磨,声音低到仅彼此可闻。
顾亦徐耳尖红上几分,“没有。”
“感觉如何,还好受吗。”
顾亦徐轻咳几声,努力镇定回道:“这话应该换我问你。”
“舒服,喜欢。”
程奕从善如流,“这一定是我收到最好的‘礼物’。”
顾亦徐猝不及防,他这也太……
太直接了吧!
程奕面不改色说完,眼神温柔地注视着镜子里的人。全新体验不止于生理上的宣泄,还有着更深层意义。他非但不抗拒顾亦徐的触碰,反而因为是她,感受到从所未有过的满足感。
这个积极认知令程奕倍感欣悦,意味着更有信心去克服阴影。
“你说的那句话要算数。”
他故意问:“哪句?”
“就刚才。”
怎么自己说过的话不记得了?
顾亦徐厚着脸皮重复一遍。
“不找别的医生,那我以后‘救治’你。”顾亦徐扭头看向他,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异彩的光:“是这个意思么?我们循序渐进,就像今天这样,行吗?”
程奕微有动容。
“想要我不那么在乎你,是不可能的。”
她轻声细语,话语却是完全相反的坚持:“这点我永远改不了。”
在程奕面前小心翼翼,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太过重视。
他的喜怒哀乐主导着自己全番身心,没有办法不去在意。
侧身歪头说话时,纤细脖子微仰起,颈部肌肉牵扯,连带肩颈处拉紧、绷直成一条线,突显在薄薄表皮层下。
像细弱的骨,按摸上去却是软的。
程奕沉默一瞬,抬手压在那块似筋似骨的凸起,位置卡得刚刚好,托起顾亦徐下颔,而后低头深吻。
此刻所有语言显得苍白,他默许顾亦徐的行为,因为那不同于威严男人身上,那种常见居高临下、冰冷施舍的同情,而是深爱之人在担忧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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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亲的太过频繁。
有时气氛正好,有时感情到位,或者其实什么也不用,他们视线相碰,只是单纯地想如此罢了。
好在并不腻味。
吻至中途,脖子开始发酸,刚分开点空隙,想说换个姿势时,顾亦徐忽然一怔,感知到身后被咯了下,像是什么东西顶住自己。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那物体是什么,不禁无奈凝噎:这才多长时间,怎么又……
程奕像是看出顾亦徐的困惑,他丝毫不掩饰身体变化,反而有意无意蹭过腰臀,惹得顾亦徐更加惊惶失措。
末了,还若无其事地淡然道:“我年轻,你得体谅下。”
他们换成面对面,顾亦徐坐在盥洗盆旁的台面上,脸红耳赤,好不容易做足心理建设,再“体谅”时,程奕却不动声色拦住她。
“你再弄,我受不了。”
光是想到眼前这个人,消不下去。
他低笑一声:“我自己来。”
顾亦徐原先一直没看,关了灯周围黢黑,近在眼前的脸不足以看清,何况是别的?
但此刻光线充足,该看不该看的,都瞧得一清二楚,顾亦徐低头时浑身一颤,心间慌乱不已,“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好意思讲出口。
她先前抚摸时,顶多感受个大概,因为羞涩不敢留神,脑内想得尽是别的东西,以是具象如何,只有个隐约印象。
但在这一刻,顾亦徐才深刻意识到,程奕拥有四分之一白人血统,作为混血的“长处”。
她羞愤欲死,想尽快逃离,程奕却舍不得松手,一直哄着:“别躲,让我亲下。”
天生擅长感知的能力此刻极尽发挥用处,攫取顾亦徐脸上的每一分信息,冷静分析之后,再付诸于言行,他特意以蛊惑的语调循循诱导,顾亦徐很快软化成一滩水,任由程奕施行。
“……”
最后,她手上干干净净。
但腿间隔着层衣物,微凉液体渗透进来。
顾亦徐面上烧得通红,更禁受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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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十二月,手上奶茶从冰饮换成热饮。
郑丹蕙嘬饮一口新鲜出炉的阿华田,被烫了下舌头,还没尝半口,嘴里却有了滋味——又痛又麻。
蕙蕙张嘴挥手扇气:“没什么好的,尽学了麦当劳早餐豆浆那套,烫嘴。”
顾亦徐一手撑在桌上托腮出神,另一只手搭在纸杯壁取暖,静看外面风景和过路的人。
“在和你说话呢。”
“听到了,所以我没急着喝。”
蕙蕙正视好友几眼,隐隐察觉出点不对劲。
尽管顾亦徐和以前相比,脸还是那张脸,人还是那么个人。可蕙蕙打心底感觉,就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肌肤红润细腻有光泽,眉稍处有段艳不自知的动人风情,双目盈润似秋波潭水,秋水潺潺,含情脉脉。
一看就像——
蕙蕙揶揄:“最近遇上什么好事?”
顾亦徐看她。
“见你容光焕发的,指定心里有高兴事。”蕙蕙好奇地坐直身子:“说来听听。”
“没有。”顾亦徐失笑,“别瞎猜。”
连番追问下,顾亦徐不住笑道:“真没有好事。非要说,大概就是最近过得很顺心,没什么好烦恼的。”
“你确定?”蕙蕙诧异:“月底期末考都复习完了吗?”
顾亦徐大受惊吓,“说好不准提这个的!”
江宁大学向来开学晚放假早,今年春节在1月底,时间较以往提早不少,各校期末考随之提前,从12月下旬至1月初的两周时间,是江大的期末考试周。
期末考试安排提前1个月公布,顾亦徐看过她的那份,课程考试时间安排得密集,集中在最前面几天,最后一门财政学是在平安夜那天下午考完。
顾亦徐间歇性忽略痛苦的期末考,计划直接打到结束后的圣诞、元旦两个节日,兴致盎然想到自从国庆过后,终于可以好好和程奕过个节,但天不随人愿,东大期末周比江大晚了足足一星期,意味着顾亦徐空闲下来时,恰好是程奕备考最忙碌的时候。
因此,制定的许多节日计划不得不泡汤。
顾亦徐每年不求绩点多高,她一没有升学打算,二来不愁就业,所以一张漂亮成绩单并非必要,只求稳过及格线足以。
蕙蕙则门门奔着a+去。她是“满分最好”,顾亦徐只求“及格万岁”,两人志不同道不合,干脆商量好与考试相关一概不谈,免得为了冷冰冰的分数伤了感情。
“出门玩提学习多没劲。”顾亦徐顿时泄气,想了想,又颇不甘心道:“我回家就看书,这学期平均成绩要是没有b,罚我吃素一个月。”
“这个好。”
蕙蕙眼前一亮,“就是不够狠,还差点意思。”
这还不够?
顾亦徐好奇:“那你发个给我看看。”
“去年就发过誓了,宁愿以一年不脱单换我年级前三。”
“结果呢?”
“专业排名第二。”蕙蕙耸肩摊手:“代价你也看到了,今年一朵桃花都没有。”
顾亦徐一脸“受教了”的表情,佩服道:“要论对自己狠心,还得属你。”
“很灵验是吧?你要不要也来试试,吃素一个月什么的太轻了,神明都不愿意搭理你。”蕙蕙极力怂恿:“至少得许愿分手一个月,这样的才作数。”
顾亦徐哪敢拿感情作赌注,连忙道:“我随口说的,迷信不可有。”
蕙蕙却不以为意:“尽人事听天命嘛。”
她们漫无目的闲聊,讲起校内各种零碎话题,比如投资项目分析的系主任当初说好代课两个月,现在眨眼快到期末,宋洁老师的病还不见好,期末改卷的人是系主任,叫学生们光想想就头皮发麻。
放置一段时候后,热饮降到正常温度。巧克力脂香浓郁,入口温化,顾亦徐边喝边听蕙蕙讲班里八卦。
“哎,你知道吗。”
蕙蕙笑道:“谭明言有女朋友了。”
顾亦徐咬着吸管摇头。
“就最近谈上的,上周校运会他报名1000米项目,女朋友在检录处陪他热身,比赛完后两人绕着操场逛圈,大家都看到了。”
“那女生是化院的。”蕙蕙闷笑,“化学与分子工程学院的女生得掰着手指头数,好不容易有个不输外国语、传媒学院的美女当门面,还被咱们经院挖走了。”
“谭明言现在是成了化院全体男生的公敌。”
顾亦徐会心一笑,并不意外。
没有谁一定离不开谁,在大学内男女生表白、恋爱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顾亦徐曾经历过不少男生向她告白,好友蕙蕙同样不缺追求者,尽管嘴上一直嘲讽自己母胎solo,可若是想脱单那是分分钟的事。只不过她们对于那种肤浅、流于表面的喜欢无法生出丝毫波澜——今天他可以心仪自己,转眼又能“爱”上别人。
年轻群体的爱情来得太轻易、太浮躁,又或者说太清醒,看似感情泛滥,实则不走心。
以至于。
慢慢来,成为一种难得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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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看了。”蕙蕙冲她眨眼:“那女生长得没你漂亮,谭明言眼光不行啊——”
顾亦徐否认:“不可能。”
“真的,骗你干嘛。我觉得你比她好看多了。”
“你夸人也要有个度好吧。”顾亦徐哪里不知道蕙蕙说这话时带着极大滤镜。
“当我没上过校园网?”她翻出手机,找了半分钟后,挑中一张照片:“喏,你自己好好对比下。”
谭明言女朋友在江大挺有名,因为化院女生数量稀少,院花之名无可争议,那女生不算顶漂亮,但也绝对在女生堆里属于鹤立鸡群的那只“鹤”。
蕙蕙眯着眼仔细端视,咦——好像是比顾亦徐漂亮些。
她只好改口:“行吧,暂且颜值上对方略高一筹。”
“但没关系。”蕙蕙劝慰道:“谁让你姓顾呢?比你有颜的没你有钱,顾大小姐。”
自路演结束后,她得知了顾亦徐的真实家世,着实吃惊了好一阵子,现实摆在眼前,蕙蕙想不接受都难。
她终于明白为何顾亦徐对谭明言这类校级男神的追求完全无动于衷,废话!——换作是她有这样的家世底蕴撑腰,找个明星男模还不是勾勾手指的事?哪还看的上谭明言?
蕙蕙原先还担心程奕长得太招摇,容易招蜂引蝶,可如今看来这两人没一个是“省心”的:一个有颜,一个有钱。有颜的那个暂且不提,像亦徐这样年轻、貌美又温柔的富婆去哪里找?
想到这,蕙蕙心里那个直痒痒呀,甚至开始嫉妒起程奕“走运”。要不是清楚顾亦徐只喜欢男的,她都恨不得亲自挽袖子上!
顾亦徐无奈:“比我有颜有钱的多了去。我爸爸常说人外与人——”
“等等。”
蕙蕙打断,“纠正一下,不是你爸,是咱爸。”
顾亦徐:“啊?”
“从知道你身份的那天起,我就是咱爸没有血缘的女儿,你顾亦徐异父异母的亲姐姐了。”
顾亦徐哭笑不得,“说什么胡话呢。”
蕙蕙满不在乎,“反正网上多得是想认顾董事长当爸爸的人,多我一个不多。”
“对了,咱爸最近在忙什么呢?谈几百个亿的合同?还是参加重量级饭局?”
“这个时间点……”
顾亦徐细想片刻:“应该在打高尔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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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庆民从休息室出来,换了身干练利落的运动装。
助理敲门时,顾庆民以为来提醒出发,正要回答,却听到是周赞元教授来了。
一般情况下,与顾董面谈、组织会议都需要提前预约,他在商场的地位摆在那,没有闲暇时间浪费在不必要的人和事上。
但对于集团内部董事,顾庆民的耐心好上不少。
顾庆民直接道:“请他进来。”
周教授踏进办公室,与顾董一番客套。
顾庆民潇洒一笑:“老周,今天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过来了。”
周教授也是人精一个,见顾庆民俨然换了身衣服,却故作惊讶:“您这是要出门?”
顾庆民颔首:“垣达地产的老总做东,请几个人打场高尔夫,左右没事出去走走,权当消遣一下。”
周赞元自然不会以为顾庆民是真没事,纯粹跑去消遣,这高尔夫局组的老总们只怕个个身价不菲,他识趣道:“本来到集团临时处理些实务,想到那项绿色甲醛工艺专利还有些修改细则,就想着来找顾董您聊聊。这不赶巧,顾董正有事忙,那下次再说吧。”
在商言商,提起合作协商,顾庆民立即提起精神。眼见时间差不多了,再晚得路上一耽搁得迟到。
“要不这样。”顾庆民拿定主意:“老周你待会要有时间,和我一起去打趟球,咱们路上边走边说。”
“那好啊。”
周教授自是欣然应允,“只是我这衣服……”
“没事,到了再换嘛。”
除了专利上的工作,顾庆民还有一事,恰好正想找周教授聊聊。
电梯内,顾庆民开口道:“上次你带来的那个学生,我印象很深刻。”
周教授有些意外。
“程奕?”
顾庆民怎么忽然想到他了?
顾庆民点头:“据我所知,他应该是新加坡国籍。”
周教授心中诧异,当初申报项目时他无意看到个人信息,才知道程奕不是中国人,但顾庆民怎么会……
顾庆民重重拍了拍周教授的肩膀,意味深长道:“你这个学生可不是一般人呐。”
周教授不解:“顾董何出此言?”
顾庆民笑了笑,“他真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