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欲雨,潮湿而闷热的水汽和滚滚灰云相携而来,不消半刻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
雨势不小,屋檐处一排排水线注下,落在青石铺成的地面上,悦耳中又带着惊心。
白老爷站在屋檐下,看着院中经雨的芭蕉,说道:“我去年来时,这棵芭蕉还不及那株常青藤高,今年却已长成,这般风雨也经得住了。”
裴述白站在白老爷的身后,轻声应道:“水流花落,于它而言并不短暂。”
白老爷回过头,看着裴述白的目光里带着疼惜,“你与你父亲真是太像了。”
裴敏对白老爷而言,不仅仅是妹夫,更是一生的挚友,也是他为数不多敬佩的人。
裴述白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不及父亲一半才情品德。”
白老爷定定的看了他半晌,又问:“今日之事,还不能与我说明?”
裴述白眉头一皱,来的路上他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舅舅不是愚人,且此事凶险,若一切都瞒着他,反倒是会陷入困境。
如今,敌在明,他们在暗,多做些准备,才更有保障。
想到此处,他紧皱的眉头松开,“舅舅,我们屋里说吧。”八壹中文網
……
雨下下停停,竟然落了一晚,次日清晨才开始放晴。
桑杏起得早,地里的番茄和辣椒就要熟了,昨夜的雨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她担心被雨给打落,便早早的背着背篓来到了地里。
经了一夜的雨,地里落了不少还未成熟的果子,桑杏瞧着还真是有点心疼。
她在地里转悠了一圈,虽然落了不少果实,但总体来说并不坏,她这才安心了一些。
“杏丫,你这种的野菜快能摘了吧?”
桑杏抬头,见隔壁田里的妇人正弯着身子盯着她地里的辣椒看呢。
她微微一笑,答道:“我想再等等看。”
刘氏疑惑问道:“杏丫,这菜你摘来吃过吗?好吃吗?”
桑杏点头,“去年吃过,有些辣。”
刘氏便道:“辣的啊?你种这么多,能吃的完吗?”
桑杏一笑,“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呗,刘婶,我还得回去做饭呢,就先走了啊。”
说完,她背起背篓便往自家走。
刘氏见她走远,撇了撇嘴,转过身刚抬起脚,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回过头来,左右看了看,附近虽然也有村民,但大家都勾着腰忙活自家地里的事儿,并没人看这边。
刘氏便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离自己最近的那颗辣椒连根拔起,藏在袖子里回家去了。
回到家,刘氏把辣椒的叶子全都摘了下来,洗得干干净净后,扔进了锅里烫煮。
至于还只有小拇指大的辣椒果实,则被她随手丢在了喂鸡的食盘子里。
煮好的辣椒叶端上了桌,刘氏的丈夫于棕看着有些陌生,便问道:“这是啥菜啊?”
“野菜。”刘氏将碗一个个摆好,“尝尝看好吃不?”
于棕眉头一皱,“家里又不是没吃的了,吃啥野菜啊!”
野菜的滋味大多都是发苦发涩的,并不好吃。
刘氏答道:“就是杏丫地里种的那个啊,我瞧她种了那么多,就摘点来尝尝,她多精明,不好吃能种那么多?”
于棕脸色一变,“你偷人菜了?”
刘氏撇嘴,“就一把,尝尝看,乡里乡亲的,咋就能算偷了?”
于棕板着脸,“王氏的事儿你这么快就忘了?你要是学王氏那样,我可绝不答应的啊。”
他媳妇儿以前就和王氏走的近,于棕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
刘氏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我是那种人吗?就是想尝尝,你犯得着说那么过分啊?”
于棕道:“我这不是担心吗?”
刘氏也理亏,想了想,语气软了一些,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弄点菜给人送去,行了吧?”
于棕这才满意的点了头,拿起筷子去夹碗里的菜。
“呸!”于棕一边把嘴里嚼烂的菜吐掉,一边道:“太难吃了!拿走拿走!”
刘氏也夹起了一筷子,尝了一口后,脸色也青了。
“是不好吃。”她说着,起身把菜端起来,“这么难吃的东西,杏丫咋还能种那么多啊?”
于棕此时已经喝了一大口水了,闻言便道:“人家种啥是人家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啥?王氏以前就这样,总想知道别人的事儿,落不得好的,你知道不?”
听丈夫又说起反面教材王氏,刘氏心里觉得有点不耐烦,但还是点了头“知道了。”
下午桑杏便收到刘氏送来的一把菠菜,她没说别的,笑着把东西接过,还回了一把豆角,倒是让刘氏觉得脸上有点发热,通红着脸离开了桑家。
朱氏坐在屋檐下刺绣,瞧着不由得一笑,说道:“我看你娘这方面不怎么行,可偏偏你这丫头倒是活泛,真不知道你这玲珑心思是和谁学的?”
桑杏回头,下意识答道:“我奶奶啊。”
朱氏倒是听于槐说起过钱婆子,是个胡搅蛮缠,不讲理的主,她疑惑道:“钱婆子还有这个长处呢?”
桑杏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朱氏只微微一笑,并不多解释。
朱氏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关注,看了看桑杏随手放在一旁的菠菜,“村里像刘氏这样的人肯定不在少数,刘氏能掐一把菜过来也算不错了。”
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桑杏也没有回避着朱氏,有时候熬番茄酱朱氏还会过来帮忙,所以朱氏知道,桑杏那几亩地里种的都是能赚钱的作物。
她又说道:“不患寡而患不均,杏丫,现在村里人没怎么注意,是因为大家都以为是普通的野菜,要是知道能卖钱了,像刘氏这样偷摸着的人只多不少。”
桑杏之前也考虑了过这个问题,闻言便道:“舅母,我想等这次收获之后留下一些种子下来,村里想种的都可以来我这里拿,等明年他们种好我再和村里人买,你觉得可行吗?”
朱氏听罢沉默片刻,点头道:“可行,不过他们到时候不卖给你卖给别人怎么办?”
桑杏不以为意,“买卖双方意愿嘛,他们卖给谁我也拦不着,不给我添乱就行了。”
而且等他们种植出来都已经是明年的事了,那个时候卖给谁对她的影响都不大。
朱氏见她成竹在胸的样子,知道她是想过这些问题的,便也没有再继续过问。
日子一晃到了六月中旬,桑杏照例送番茄酱到天香居,本以为能见着杨掌柜,没想到柜台前收货的还是之前的那个男人。
他斜靠在椅子上,眼皮半睁不睁,嘴角满是轻蔑,“这么一小罐就要近四百文,杨老头不是花自己的钱还真就不心疼哟。”
桑杏闻言眉头立即皱起,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