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柳微微一笑，没有丝毫的扭捏和羞涩，“挺好的。”
“以后就麻烦于娘子了，若有不便之处随时可以和府里的人提。”
于柳点了点下巴，“夫人客气了。”
简单的问候了几句，白瑶带着齐妈妈离开了翠竹苑。
回去的一路上，白瑶的脸上都带着笑，齐妈妈瞧着，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夫人今日好像特别的开心。”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白瑶这么笑过了。
白瑶点头，“是啊！杏丫现在搬进了翠竹苑，他们两人以后就能朝夕相处了，我能不高兴吗？”
齐妈妈问道：“夫人现在对桑小娘子似乎印象不错？”
白瑶颔首，“她是个好孩子。懂事知礼，乖巧可人，不扭捏也不趋炎附势，乡野孩子能长成这样，真是难得！”
长相如齐妈妈之前说的，白瑶真没哪个小娘子能长得比自己儿子好看的。
至于桑杏的样貌，虽然比不过裴述白，但其实也不差，细看五官长的都很秀气，就是因病皮肤斑驳，乍一看有些吓人，若是将来病好了，白瑶觉得桑杏的容貌不会差。
而抛开相貌，白瑶毫不避讳的说，桑杏比大哥的那两个儿媳都强上不少。
齐妈妈想起了于柳，“这孩子是肖母。”
白瑶也想起了于柳落落大方的样子，点头道:“确实是，我初初打听回来的消息，觉得于氏应该是个怯懦之人，没想到今日一见却是截然不同，瞧着不像是个没主意的，怎么就把日子过成这样了？”
齐妈妈一笑，“打听来的总归有出入，于氏……或许是一时糊涂吧，好在聪明人没有糊涂一辈子。”
白瑶赞同，“好在是她带着杏丫回来了，这才有了这场缘分。”
白瑶高兴，刚刚跑过来的白三郎就更高兴了。
“杏丫你以后真的都住在这院子里头了？”
桑杏摇头，“不是，只是在周爷爷回来之前而已。”
白三郎并不知道周大夫离开的事情，怔了一下，问道：“周爷爷走了？”
桑杏点头，“今天走的。”
白三郎对周大夫的去向并不关心，但对他的归期却很在乎。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桑杏摇头说：“不知道，可能一两个月，可能一两年。”
白三郎的脸上顿时就浮现出笑容来。
看来，杏丫能在府里待上好长时间呢！
那岂不是翌日两餐都能吃上她做的菜了？！
“杏丫，你晚上要做什么，我帮你好不好？”
桑杏看着眼睛里都冒着精光的白三郎，微微一笑，“做鱼香肉丝，你去厨房里抓几朵干木耳泡上。”
白三郎点头应下，转身便跑了出去。
白三郎前脚出屋，后脚桑杏就去了主屋。
主屋里只有裴述白和青木两个人，裴述白躺在竹榻上，单手侧身靠着高枕，双目紧闭，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呼吸微重，似梦魇。
青木坐在一旁的竹凳上，手里捧着一本诗经，正轻声的念着。
“有命自天，命此文王，于周于京……赞女为莘。”
桑杏走上前，“错了。”
青木回头，“啊？”
桑杏便道：“我来念吧。”
青木双目微睁，“桑小娘子识字？”
桑杏颔首，上一次看志怪小说就掉了马甲，这会儿她也不再掩饰。
她和裴述白都是有秘密的人。
且有默契，彼此并不戳破。
青木脸微微有些红，起了身，“那……麻烦桑小娘子了。”
桑杏一笑，“不麻烦。”
青木便道：“那我去给桑小娘子倒杯热水。”
桑杏点头，在凳子上坐下，拿起诗经，轻声的念了起来。
“有命自天，命此文王，于周于京，缵女维莘，长子维行，笃生武王，保右命尔，燮伐大商……”（《诗经.雅颂.大明》）
桑杏念的很通顺，一点停顿都没有，她声音里透着一丝稚嫩微甜，如夜莺般婉转动听。
裴述白的梦里。
洪水如猛兽般席卷了整个村子，万民悲戚，他看着水中央的父亲，奋力想要奔过去，却又见一柄利剑自父亲身后穿胸而过，父亲痛苦的倒下，瞬间被洪水吞噬。
他呓语道：“父亲……父亲……”
桑杏见他嘴唇蠕动，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顿了顿，又继续念了起来。
“牧野洋洋，檀车煌煌，驷騵彭彭……”
裴述白的眉头拧的更厉害，呼吸也更加急促了。
梦里他也被洪水淹没，拼命的挣扎，水下世界里，忽然出现了那个人！
那个阴恻恻笑容的人对他说道：“小子，你这一身病骨还想和王爷斗？去黄泉路陪你那个死鬼爹吧！”
说完，他自袖中掏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凶神恶煞的便向他刺来。
桑杏看着裴述白脸上的五官都痛苦的扭曲在了一起，终是放下了手中的书，轻轻的摇了摇他的肩膀。
“小白，小白，小白……”
梦魇里，裴述白胸口被那人刺中，殷红的血汩汩而出，如水墨般氤氲开来，整个梦境也染成了血一样的红色。
他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在一点点消散，身体也在水中缓缓下沉。
要死了吗？
又要死了吗？
裴述白自嘲一笑，哪怕重来一次，他也还是不能为父报仇，还是这样的下场吗？
忽然，水中的红血骤然散开，远处盈盈走来一个熟悉的人。
她走的每一步，脚下都开出一朵白兰，模糊的轮廓越近越清晰，浅黄衣裙，双环髻，清瘦的身形，一双如星辰大海般绚烂的双眸。
她走到他身前，笑着伸出小手，“小白，别怕，这只是梦。”
“杏丫……”
他伸出手，紧紧的握住了她的小手。
而现实里的他，也紧紧的抓住了轻轻拍着她肩膀的那只手。
桑杏一愣，见他抓住自己的手之后，好像表情柔缓了许多，便也没有将手抽出来，继续安抚道：“小白，别怕，只是一个梦罢了，醒来就好。”
“别怕，别怕……”
桑杏软语安抚，裴述白缓缓睁开眼，她正松了一口气，裴述白忽然坐起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她抱住。
“不要离开我！”
此时正准备进屋邀功的白三郎站在门边，嘴张大的可以塞下一个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