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也懒得和于柳娘说话,只对桑杏道:“杏丫,今晚上你们就住这个屋。”
“好。谢谢梁姨。”
梁氏摸了摸桑杏的头,“乖孩子,先到堂屋里来,我去弄点腌菜,你们先把晚食吃了再睡。”
桑杏点头道谢,然后回头看着于柳娘,“娘,把罐子放下吧。”
于柳娘恍恍惚惚的回过头,视线聚焦了好一阵才落在桑杏的脸上,“哎,好。”
在梁氏家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桑杏刚起来,正在院子里洗脸呢,桑家人就带着个道士风风火火的来了。
钱婆子指着桑杏道:“就是她!”
桑杏眉头皱了皱,正要开口,那道士忽然上前就往她身上泼东西。
虽然她反应快躲了一下,但身上还是有大半被弄脏了。
又腥又臭的黏糊在身上,桑杏觉得鼻子都快失灵了。
桑大石看桑杏皱着眉头似乎挺厌恶,但却一点痛苦的表情都没有,不由得问道:“小道长,你这有用没用啊?咋还不现形呢?”
“不可能啊……”那道士也挺疑惑的,想了想,从怀里又摸出一张黄纸来。
桑杏也不躲,就由着那道士把符贴在了自己脑门上。
呵……这是把自己当妖怪了啊!
梁氏一早就去菜园子浇粪了,于柳娘觉得自己在人家屋里白住着不太好,也就跟着去了。
刘长才去山上砍柴,家里只有桑杏和刘丽娘在。
此时见桑家人来为难桑杏,机灵的刘丽娘便偷偷的去找大人。
而那道士见符纸也没用,又开始一阵的鼓捣,桑杏见外头站了不少村民,不太好像昨天那样痛打落水狗,便由着那道士在边上又是画符,又是摆阵的折腾。
一通操作猛如虎,结果桑杏半点事没有。
跟着来看热闹的陈氏忍不住嘀咕道:“不会……没有中邪吧?”
这时候那道士竟然拿出了一把桃木剑,作势就要往桑杏的脖子上砍,桑杏这才怒了。
“你有完没完了?!”
真是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
道士还挺有耐心的和她解释,“小娘子莫怕,这桃木剑只砍妖魔鬼怪,不伤人的。”
桑杏啐了一口,“我拿棍子往你身上打,你不疼啊!”
瞧那举得老高的手,真要落在身上了,至少都是一片乌青。
那道士正欲说话,钱婆子就已经喊起来,“你不让道长砍,你就是妖怪!”
桑杏白了钱婆子一眼,“奶,你这也太不讲道理了,这桃木剑是杀不死人,可打身上疼呢!说句不孝顺的话,我要觉得你是妖怪,让他砍你一下行不行啊!”
看热闹的村民们,也开始起哄了,“就是,钱婆子,你也让人家砍一砍啊。”
钱婆子回头呸了一声,“我又没有中邪!”
梁氏和于柳娘终于是回来了,钱婆子话一落,梁氏便挤进来说道:“我呸!你就是看着她们娘儿俩性子软好欺负!中邪?哪儿中邪了?你找个道士来跳了半晌,有妖怪吗?”
“我倒是要问问,道长是哪个道观的啊?中没中邪,折腾了这么半晌还看不出来?!”
梁氏这话完,那年轻的小道长顿时脸就红了。
人群里忽然有人喊道:“我认得,就是马头山那个清风观的小道士。”
被人认了出来,小道士就更是有些难堪了。
第一次下山给人看事儿,要是砸了,回去师父还不得削死自己?
“小道长,你倒是说说,是不是中邪了啊?”
那小道士也挺机灵的,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道:“不是中邪!黑狗血,驱鬼符都用了也没事,不是中邪。”
抬杠的人哪个时代都有。
“那你刚刚咋说要用桃木剑砍才晓得?”
小道士解释道:“这不是以防万一嘛。”
那抬杠的人便嘀咕道:“嗐!嘴上无毛就是办事不牢!”
小道士脸一红,也没有辩驳,只说:“既然这不是中邪,我就先回去了。”
他转身正要走,桑大石却忽然冲了上来。
“老子今天就要收了你这个妖怪!”
他一把抢过了他手里的桃木剑就要冲桑杏砍。
于柳娘大惊失色,“杏丫!”
桑大石跑到离桑杏还有一两米的地方,忽然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走进了院子。
“把东西给我放下!”
洪亮的呵斥声兀的响起,桑大石听出是谁,先停了动作,然后才转头看向院子门口。
“三伯,你咋来了?”
来人叫桑达,是庙子村的村长。
庙子村桑姓人家最多,桑达既是村长也是族长,桑大石在他的跟前还是不敢造次的。
桑达冷着脸走进了院子,一双眼睛盯着桑大石的脸,问道:“你拿那玩意儿要干啥?”
桑大石指着桑杏,满脸的怒气,“驱邪!这小杂种中邪了!”
钱婆子也赶忙附和,“就是,就是,三哥,这小贱蹄子身上的玩意儿凶得很,打人厉害呢,瞧瞧,昨天把这手都给我弄破皮了!”
身后跟来的村民们有看不过去的,忍不住道:“杏丫就十岁,能打你?钱婆子,你说这话丧良心的!”
“你啥样的人,大家伙心里都知道,这是又把事儿都赖在杏丫身上了?!”
钱婆子吊梢眼一挑,骂道:“你们知道个屁!管好自个儿屋里的,少咸吃萝卜淡操心,这是我们家的事儿!”
桑达阴沉着脸,“那我这个族长有没有资格管啊?”
钱婆子讪讪道,“三哥,瞧你这话说的……”
桑达哼了一声,又转头去看于柳娘和桑杏。
于柳娘还是那副模样,但桑杏却显得很冷静,面无表情,没有一丝波澜的目光似乎在看一场戏。
他眉头皱了皱,打量着桑杏的眼神有些复杂。
“哎呦,真是可怜,杏丫以前多可人呀!。”
“可不是嘛,亲闺女呢,瞧瞧这一身的疮,以后可咋办哟,钱婆子和桑大石真是太心黑了!”
村民们低声的议论传进了桑达的耳朵里,他扬声道:“于氏,杏丫,你们放心,这事儿族里一定给你们做主!”
钱婆子和桑大石异口同声:“三伯(哥)!”
桑杏却一脸的感动,“杏丫谢三爷爷做主!”
桑达看着桑杏的脸,眼睛里泪汪汪的十分可怜,仿佛刚刚那个拥有冷漠的表情的丫头是他臆想出来的一般。
他微微有些怔忡,这时候一旁看热闹的陈氏忽然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