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艺术课的老师真爽！」 这是种田梨纱心里最真切的感受。 尤其是在与旁边那位对比后…… 千原看到学生交上来的作业被气得直发抖，青红交接，脸色阴鹫，连呼吸都粗了好多。 “啪！”
如同《帝国的毁灭》中那位到HEB省来的奥地利人一样，某国文老师带着无比凶狠的神情把笔摔到桌上去了。 这样的动作已经是第三次了。 种田梨纱偷笑着抿了口咖啡。 幸好艺术课老师不用跟他一样上火的批作业。 “我已经教几次了？怎么这帮人死活记不住？”
新任国文教室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脸色阴晴不定，时而坐下看卷子，时而站起身捂脸抓头，心情忧郁烦躁。 当老师的最恨的就是讲了不知道多少遍的题目，结果底下的学生又错一遍。 他现在恨不得冲到这帮学生的教室里，挨个叫到讲台上臭骂一顿，最后再做个标准的总结——「你们是我教过最差的一届」 “别生气了，来，喝口水，歇一歇。”
种田梨纱笑盈盈的将刚刚泡好的咖啡端到他的桌上。 “放心，加过糖了，一点都不苦。”
绝世美人细心补充。 “喔多谢。”
千原叹了口气，也没客气，接过杯子，直接递到嘴边。 似乎是因为他们俩的互动看来过于熟悉，周遭突然传出了窃窃私语声。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
“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原本还有些死寂的办公室，忽然间悠扬的歌声此起彼伏，一条条午间休养的咸鱼翻起了身。 恰好能接上歌词的几人默契地看向彼此，而后眸光一闪，相视一笑，各自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哦对了，樱庭前辈，井上前辈，你们要吗？”
后生晚辈小姑娘别过脑袋看向正交头接耳准备谈八卦的俗气老男人们。 “不用不用，你们俩喝就行了。”
就算被发现，老油条们也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摆了摆手，彼此间继续用眼神交流讨论这两人之间微妙的关系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于这帮特别喜欢八卦的老社畜，种田小姐也是没办法。 她耸耸肩膀，又坐回了椅子上。 正每天都被学习折磨到头痛的国文老师继续唉声叹气。 而无事可做的艺术老师则用手撑着，侧过脑袋欣赏他苦恼的模样。一对纤细的秀眉微微皱了起来，目光扫过一张又一张的卷子，他皱着眉头浅浅哼出了声，双唇不舒服地嗫嚅了两下。 稍稍再挪近几厘米，种田梨纱似乎能听到若有若无的磨牙声，再加上他那眼神，毫不怀疑这个人正在考虑该怎么将触怒他的学生仔沉入东京湾。 ……应该不至于如此吧？ 种田梨纱重新看向千原，细细端详。这个无论如何都十分优秀的男孩子，现在却被这些学生写的试卷气得面色惨白，双手发颤。 清秀白皙的脸上也流露出了那么一点郁闷与痛苦的神色，原本平静的眼底此刻泛起些许情绪莫名的光澜。 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 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 收回刚才的想法，把人送进东京湾有点不切实际，种田小姐丝毫不怀疑他会反被某些病娇学生幽禁起来。 不过这种话肯定是不适合当面说出来的，要不然他听到后说不定还以为是自己在嘲笑他体弱。 忽然间，千原不自觉的抖了一下，旋即他马上又开始张望四周。 好像在寻找什么不可见的里世界存在。 “噗嗤！”
愉悦和悠然像是看不见也驱不走的精灵，持续盘旋在少女的周身飞舞。 抿了抿嘴，有些口渴，下意识摸向水杯喝了口。 然后种田梨沙又静静侧着脑袋看向身旁。 那人还在痛苦煎熬中批阅试卷。 真惨啊，我都觉得你可悲了。 想到自己曾经也是令老师们咬牙切齿的笨蛋，种田梨纱忍不住怀念起青春笑了笑。 “话说这个学期的修学旅行是什么时候？”
“大概又是十月吧，高三生们最后的狂欢……” 那边的老教师们又凑到了一块讨论起这个学年最后一学期的安排。 作为新人，就算素质再怎么不错，进入主神空间也能第一个醒来，但到了职场里照样掺合不进这类话题。 毕竟，总不能兴致勃勃的凑过去问到哪玩吧？ …… 今天的艺术课仍然是看电影。 作为负责教授该课程的老师，种田小姐的理由非常完备。上这门课的目的不是来帮助大家成为艺术家的，都高三了，哪来那么多空给大家联系什么绘画或者演唱的技巧。 但是，提高艺术鉴赏能力却十分简单。 ——多欣赏一些优秀的作品就行了。 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海外电影在日本备受欢迎。 在80年代更是堪称席卷，某个在月亮下骑着自行车飞的外星人甚至在这挣了135亿円的票房。 这个数字哪怕在多年后来看也非常出色的。 明明是科幻电影，但却不利用特效画面做噱头，只是简简单单讲述了一个拥有超能力、长相怪异的外星人与一个地球人类小孩之间的友谊故事。 哪怕这个天外来客外表看起来和人类绝对不是一个物种，而且他所表现的超能力，也与人类格格不入，但在情感上却是共通的。 或许这就是电影能在国际上满受赞誉的原因。 不过考虑到上面这部《ET外星人》实在有些古老，种田小姐只能遗憾的为各位学生换上《哈利波特的奇妙冒险》。 专门就看几个调皮捣蛋的小鬼在学生时代疯狂摸鱼玩耍，临毕业前，几棒子丢出魔法甩死设定里最强的大反派。 “不过，不是有那么一句老话么，《霍格沃兹》的事情不用你们搞那么清楚！”
坐在千原身边的大姐姐不停地跟他说着些有的没的，样子颇为兴奋。 “哦。”
千原冷淡的回应，然后再次叹了口气，端起瓶子喝饮料。电影都还没开始，他手里的可乐几乎要见底了。 不同于上次的生拉硬扯，这回他是自愿过来旁观的。 ……毕竟这可是难得的摸鱼机会，跟种田小姐一块儿躺在艺术课教室的椅子上看电影肯定要比待在办公室批卷子和准备课题来得更舒坦。 可没想到啊，上次还在看雅人叔，这回种田小姐都不加遮掩的开始以权谋私，看她自己喜欢的电影了。 如此这般，虽掺着一点别扭的感觉，两人在学校里的交流还是慢慢熟络起来。 有点像学生时代的普通同桌一样，工作时候会偷偷交头接耳，闲暇时也能聊聊学业以外的话题。 放映电影的时候，艺术课的教室立时关了灯，四下黑漆漆的，坐到最后排，种田梨纱便也混迹在开小差的群众里，用原子笔末尾戳他胳膊。 笔尾的帽子一进一出，哒哒的响着。 等千原转头看她，这个女人却又什么话都不说。 “嗳，听我说嘛，上周末我和家里人去看了我弟弟那所中学的篮球赛，对手那个队伍里，有个初中生投球好准哦，百发百中那样。”
前排的学生在自以为很“小声”的说着话。 电影还在开头的过场画面，荧幕反射的光在种田梨纱那张精致的脸上闪烁，照射出嘴角大度余裕的微笑。 她一只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呢喃道：“了不起喔，一场比赛能拿几百分，可以去打美职篮了。”
“美职篮是什么？”
坐在她身边的少年好奇。 “在美索不达米亚专职为英雄王编织竹篮子的人。”
种田梨纱一本正经的说。 “麻烦你们这些月球人收收味……” 千原摇了摇头，跟着他皱起眉订正，像一名生物老师般科普，“根据现代DNA染色体检测，科学家们认为生活在古西亚地区，两河流域的苏美尔人肤色应该是棕色或浅棕色。”
换句话说，某蘑菇笔下的金发白皮杂修王完全是个虚假形象。 就算真的有吉尔伽美什的人物存在，他也是个身穿类似希腊样式流苏披肩的有色人种。 “哒。”
他的胳膊又给原子笔的尾巴戳了一下。 千原掰过脸来，对上同桌大姐姐控诉的眸子。 看来她好像不太愿意接受现实。 “说真的，亚瑟王的历史原型其实是个男人。”
千原很认真地说。 “……这我当然知道。”
种田梨纱白了他一眼，《苍银碎片》她都看了不知道多少遍。 亚瑟王，男性金发圣剑使嘛，谁不认识啊。 “只要你别告诉我贞德是个黑人女性就一切好说。”
种田梨纱叹了口气。 “……” 千原先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毒害了她的思想，居然能让她产生贞德是女黑人的想法。 就算是奈须木野子也不敢这么设想吧？ 坐在前排的女学生还在讨论篮球的事情。 说起来，内田似乎也很喜欢球类运动。 不过她爱看的运动是日本比较有特色的棒球。 身为物理居家宅男，千原实在不明白她们这些看球的人到底是在乐什么？ “讲到底啊！”
千原皱眉轻声嘀咕，“不就是一个把球放进框里的游戏么，为什么能让那么多人痴迷呢？”
这个时候，一旁还在思考除了上杉谦信以外这个世界上还有哪些历史人物可能是女性的种田小姐闻言转过身，摸了摸下巴，然后从身边把一团上节课学生留下的废纸扔在他的腿上。 “帮我丢下，谢了。”
这种传递垃圾，交由最后一排的同学扔进垃圾桶的事情，在课堂上时有发生。 可千原先生是老师啊！ 你让同事帮你干这活是吧？自己扔不行吗？ 少年狠狠瞪了她一眼。 但种田却视若无睹，仍旧维持静美如画的笑脸。 他想转手交给隔壁的水仓，让她走过去代扔一下，可扭头一看，平日里自诩可爱无敌的水仓已经伴着英语电影催眠的配乐酣然入梦了。 她睡的好甜，有点不忍心吵醒。 于是千原只能把废纸拿在手里，用力一握，攥成紧实的一坨。信手一抛，纸团飞出。 轻盈入框。 “成功投进去的时候有没有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
种田梨纱用手指戳了下他，像在课堂上偷偷讲话的同桌一样问他。 “好像是有点……”千原点点头。 于是种田梨纱得意的抱起手。 像这样漫无目的的对话，现在都快变成两人间的常态了。 千原注意到，最近种田小姐怀着一种非常诡异的心态，三不五时地向他提及人际关系，好像兼职了人口普查的工作，要把千原先生的关系网调查清楚才行。 “看到上面那个哈利波特了吗，我跟他差不多，都是父母双亡的孤儿。”
少年挠挠头，指着荧幕上的人说道。 “诶？！”
种田梨纱不由一愣。 说真的，这画面对千原来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你这表情跟当时的内田好像啊——”男孩感慨着，轻轻歪头，“她当时听到后也是用这种惊愕意外，外加有点难堪窘态的表情，就好像戳到了什么冒犯与忌讳的地方。”
“啊，抱歉，确实冒犯了……” 问出这种结果，即便是自中学时代就开启中二病世界观，脸皮子向来不薄的种田梨纱也有些尴尬和不自在。 有点意外。 而且在这种地方提这种事情，忽然有一种自己好像在他伤口上撒盐的内疚感。 “哒哒。”
是原子笔的声音。 种田梨纱回过神来才发现，它不知何时从自己的手中出逃，跑到了男孩那边。 已经有过类似经历的黑发少年扬唇一笑，而后镇定自若地坐在了原地。他的目光开始注视荧幕上的画面。 双方的氛围恢复最开始时候的状态，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过，种田小姐还是留意到了一点。 ——听意思，内田也问过他同样的事情。 在充满艺术气息的教室里，女人并不遮掩，直球问道：“对了，你好像还跟佐仓氏非常熟啊。”
“嗯，高中时候的朋友……凑巧就是咱们现在这所。”
目光原本锁定电影画面的男孩在听到她的问题后稍稍迟了几秒才转过头，轻轻踮脚，那双莹莹的眼瞳还映着电影画面的光亮。 在种田梨纱的视线中，如天空般剔透无垠的它们不断扑闪着。 “落叶归根？”
女人忽然想到这么一个词。 就像霍格沃兹里一样，里面的老师基本也都是毕业于这所魔法大学的人。 多有宿命意味的情节啊，兜兜转转绕了一圈，结果又回到了初始的起点。 女人合意的微微颔首。 可惜坦率的某人选择打破她的幻想。 “不，来这边的主要原因还是通勤距离和工作时长都足够宽容。”
“……” 与这位东大文学部首席的仁兄情况不同。 种田小姐能混进这所学校还是有点勉强的。 她对自己有足够的认知。 过去的自己，人倒是乖巧很多。听父母的话，学习也不能说不用功，但奈何不是念书的料。自从有次给她讲几何大题讲到几乎吐血，家人就再不对她的潜在学力心存幻想。 反正凭她的家境，也不需要她在这条千万人拥堵的人生赛道上奋力跋涉。 于是种田小姐有了富裕可以追逐艺术与绘画的脚步。 说到底，她来这所学校里像现在这样做什么艺术课的教师，单纯只是因为闲的发慌。 若非家人不放心她一个人出远门，恐怕早就出去对着自然风景写生去了…… 绝世美人伸手轻轻抚摸自己做过手术的喉咙，然后吞下口水。 并非是什么旧痛复发，单纯只是有点渴了，想喝点水。 说真的，虽然感觉待在学校里上班也挺悠闲的。 但种田小姐现在有时候会莫名其妙有种烦闷。 而随着时间推移，这种被束缚的烦闷感，与日俱增。 “可乐，给我也来一口。”
种田梨纱下意识的伸出手触碰男孩裸露在外的手腕。 “？”
千原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低下头看被自己握在掌中的塑料瓶。 上边还沁着冰凉的水珠。 “放心，不碰嘴。”
像保证般的说完，种田梨纱向他投出祈望的眼神。 可少年很果断的摇了摇头。 要喝你可以自己去买，别盯着千原先生这瓶啊，都喝过了你还看什么。 可种田梨纱却不做多反应，只是像垂垂老者般弓腰，呼哧呼哧抽吐着空气。 等到这样的喘息结束后，她的头渐渐抬起，朝向窗口的方向，目光透出对窗外飞鸟的艳羡。 “唔……”千原有种感觉，好像这个人随时会纵身一跃而下表演信仰之跃。 而当他的脑海中出现这个念头的时候，种田梨纱也扭过头看向他。 眼神中透出一股【人间不值得】的悲戚。 “行吧行吧。”
少年咬着牙，用力把怀中捧着的那瓶饮料丢给她。 “多谢。”
种田小姐迅速接住，抬手朝他比起大拇指，用动作传递心意。 然后施施然安坐，拧开瓶盖，昂头尝试肥宅快乐水的滋味。 液体入口，种田梨纱重感人生极乐滋味。 许久未喝，这快乐水一入口，舌头都被刺激到想要提桶跑路。气泡在喉内升腾的时间仿佛被拉成了近十倍，泡沫的起伏犹如一次次的幻灭，空气入肺的体验更加饱满。 喘息之余打了一个嗝，眼中露出了久违的舒坦。 旋即脸上带着欣然喜悦的他将瓶子又还给了身旁的男孩。 “你干嘛呢？”
千原皱起眉头，稍微加重语气。 “解渴。”
绝世美人坦坦荡荡的掸了掸裙子，“而且那么久没喝了，重新体验回可乐是什么感觉。”
“……” 可问题是千原先生在你之前已经碰过了啊。 你都不嫌膈应的吗？ 少年艰难的张了好几次嘴，但抬头看到她那若无其事的样子又不好把话说出口。 最后念在她真的是隔空倒进嘴里的份上，艰难的点点头，重新将瓶口递到了嘴边。 其实种田小姐也知道「男女有别」，可问题是在跟这个人相处的时候，完全没有正常同异性在一起的感觉。 单纯的，性别这种只是用来划分生理特征差异的选项在两人的相处中逐渐被种田梨纱忽略。以至于让她开始用高中女校时候与别人相处的状态，同他谈天论地。 连渴了喝汽水也可以这么大大方方的交换互饮。 这个月的东京天气依旧怪异，明明转眼就快到秋分，早晨还带着凉意的风，一旦到了下午温暖宜人的日照又逐渐变得毒辣起来，名为「夏季」的恶鬼依旧不肯退去，整个天地又仿佛变成了大蒸笼。 离下课还剩十分钟，可离电影结束还有半小时。 千原晃晃手里的瓶子，才发现已经被他不知不觉一口一口喝完了，接下来无论再怎么动它也没办法再变出快乐水来。 于是便学着之前的样子，将它投进教室后方的垃圾桶。 他用食指和中指勾住衣领，松了松，捂在衣服里的热气一股脑地蹿了出来，埋下头，后颈直冒烟。 “要开空调吗？”
“不用，都快下课了，现在开也没什么意义。”
余光之中，种田梨纱玲珑而悬直的鼻子，现在看上去红红的。当注意到身边人的目光转向自己时，她往前压了压身子，用瘦弱小巧的身体挡住某人的视线，而后悄悄将那张已经画完的白纸翻面。 似乎是为了堵他嘴，女人抢先一步开口。 “话说回来，你办公室里那堆试卷改完没？”
“啊？”
骤然间被提起痛苦回忆，少年的心中五味杂陈。 他的眼睛狠狠剐着前面这群欢天喜地的笨蛋。 这帮混账东西，怎么讲几遍都记不住的？ “作为老师，要有耐心，好好教导学生是我们的天职。”
种田语气深沉，装模作样的摇晃着原子笔。 可惜千原先生总觉得用放电影来浑水摸鱼的种田小姐并没有资格用这种语气同自己说话。 于是，少年俏鼻一皱，转过脸去，不想多搭理她了。 “……才改完选择题啊，再有一节课都放学了。”
简简单单做个总结。 要训斥这帮不长记性的学生仔，也就明天有机会了。 甚至运气要不好一些的话，看到下一类阅读理解的奇葩答案，说不定他又得大动一次肝火。 当然，这也意味着现在这群热哄哄自以为声音很轻的笨比，到了明天就要迎来超级悲惨的末日。 似乎是察觉到了气氛有些古怪，午后的艺术课教室，霎时沉静下来。 天花板上的吊扇慢悠悠地旋转，翻动讲台边上的白纸，哗啦啦的响。 操场上追逐打闹的嬉笑声，水泥篮球场上的喧哗，隔壁班级老师用教尺拍打黑板的声响，此起彼伏地传入耳畔。 凝固的空气在五秒钟后又流动起来，因并无事情发生，学生们又恢复了方才欢乐的情绪。 “还有很多吗？”
种田梨纱好奇的问。 “非常多！”
千原即答。 “那……要我帮你？”
种田梨纱试探地问。 “可以吗？”
少年眼睛一亮，期待地望过来。 有人帮忙那可就太好了。 “可以啊，”种田梨纱放松的点头，“就是我也有个小请求……” “讲讲讲——”千原急促的答应下来。 绝世美女看着他，顿了顿，故意郑重其事地清一下喉咙。 “咳咳，就是能借你的手看看吗？”
“？”
少年的眉头与脸色突然呈现出前所未有的诡异。 有古怪…… 好端端的看手干嘛？ 莫非你还是潜藏于东京大都会的吉良吉影？ “你说的「看看手」是什么意思？”
千原直接了当的问。 “就是字面意思啊……”种田梨纱瓮声瓮气地答道，两条腿交替翘起，手里重新夺回的圆珠笔也在咔哒按着。 “我想稍微观察下你的手，作为我的绘画素材。”
种田梨纱毫不遮掩的说着。 不过鉴于身处学生众多的教室内，她还是选择刻意的压低了声音，凑近距离，以让对方听得更清楚些。 天花板上，已然开到最高档的吊扇，依旧摇摇晃晃，有气无力地旋转着，一副无心消暑的消极作态。汗腺发达的人，只好拿作业本充作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挥舞，手动降温。 两人视线于无声中交会。 一者讶异，一者坦率。 九月天的艳阳，被厚厚的灯芯绒窗帘抵消了大半，渗进来的，宛如揉碎了的金色沙砾，与飘浮的尘埃一道，静静地沉降下来。 也许是酷暑使人犯懒，也许是错过了最佳的时机，交织的目光像是被不可见的丝线牵连着，谁也不肯率先挪开。 自然而蓬松的头发滑落下来，露出白皙的右耳，软骨轮廓精美，那饱满的弧度里，泛着玉器般的洁净光泽。 复而看回他的双眸。 似乎感受到自己的脸庞正被人细细地端详着，少年的瞳孔微微一缩，似乎是因为害羞，他把脸侧过去一些。 虽然这样的动作，好像是认输一样。 让对方更清楚的看见自己的嘴唇，然后用唇语般细微的声音说了一句。 “种田小姐，你这要求真的很奇怪诶……”少年烦恼的挠头。 少女浓密的睫毛也快速地扑闪了两下。 她同样用唇语回应：“彼此彼此。”
过了一会儿，千原缓缓抽出了左手，只留右臂垫在脑袋下面。 种田梨纱看着他在课桌下对自己摊开来的手掌，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唔……拿去！”
千原缓慢而轻细地说。 种田梨纱明白了。 为了让自己帮忙，他果然选择了出卖肉体。 啧！ 种田梨纱露出满意的笑容。 ……其实千原先生本身也不是很想这么干。 但奈何，这帮笨东西写得玩意太气人了，他毫不怀疑，倘若自己真去把他们阅读理解上的文字全部看一遍，有极大概率会直接被送进ICU。 在两种矛盾的心绪中盘旋纠结，犹犹豫豫的半伸手掌，等回过神来，对面大姐姐的温度已经传遍他的右掌，直至指尖。 千原仔细盯着她，然后被慢慢地翘起小指，分开小指与无名指，然后一点点深入那间隙。 接着是无名指。 中指。 食指。 他们的手掌不留缝隙地紧扣在一起。 这温热细密的触感很快就变得发烫。 “嗯？！”
少年朝她瞪大眼睛。 不是说欣赏吗？你这算怎么回事？ 他的脸颊上陡然出现两抹不健康的红晕，跟着便肉眼可见地蔓延开来。 十秒。 二十秒。 除了彼此的呼吸声，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 半分钟过去了。 种田梨纱的眼睛，一次也不曾躲闪，始终与他四目相对。 千原终于放弃了，他快速从这场十指交扣的博弈中退了出来，急忙抽回左手，然后把脸转了过去。 就在他把头扭过去的瞬间，种田梨纱刹那间露出遗憾的表情。 她的左手手指还无意识地蜷缩，似要攥住自掌间流失的那丝温热而柔软的触感。 真的没见过这种足以被称为艺术品的手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