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被逼迫到极限的时候,很有可能会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来,而所谓的【奇迹】,正是在这一条件下创造出的【不可能】。 不论是孩子遇到危险时,为了守护而短暂超越了肉体极限的父母;还是在截稿日与编辑催促的双重压力下,以不可思议的效率彻夜爆肝,最终勉强完成初稿的轻小说家,都可以大致地划归此类。 “啊,【指导文化祭】,这样的事情听起来好像很出风头的样子,要不……这学期的文化祭我去试试?说不定,也能在全校学生面前露上一脸了呢!”
身为前声优的种田梨纱用手掌撑着脑袋,故意粗着嗓子学男孩子的声音说话。 显然,以上话语都是她对千原先生心理的恶意揣摩。 “嗯——?”
见埋头“沙沙”写个不停的某人终于停笔,也总算抬头看向自己,种田梨纱轻笑着,露出从容的笑容。 旋即,她举起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 “双休日出去散心玩了趟,顺便带了点伴手礼,要不要?”
“里面有什么?”
“你自己拆开看看就知道了,《阿甘》里有那么一句话叫「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如果提前剧透的话那就没意思了。”
少女的嘴角挂上灿烂的笑容眯起了眼,这么回答他。 “这么爱卖关子?!”
千原微微蹙起眉头顿了下,旋即压抑住迫不及待的心情不要流露出来,两只手缓缓打开包装袋。 甜甜圈、椰香巧克力、红豆麻薯QQ球。 没一个千原先生爱吃的。 于是,他那张原本看上去还很激昂的脸,又逐渐消沉下去。 “该不会这几样都不合你胃口吧?”
种田梨纱皱起眉头,明明自己已经尽量往甜食方面选了啊,他怎么会一个都不喜欢呢。 真的,太奇怪了。 种田完全没有美女形象自觉的挠挠头。 不过没关系,自己还备了一手。 “等一下……”女人从容不迫的从一旁的包里取出一个东西放到桌上。 “喏。”
种田梨纱向前扬扬下巴。 她拿来的袋子里装着好几个透明玻璃瓶。 “这是什么?”
少年有些好奇的问。 种田也极为干脆的回答:“金平糖,我小时候经常吃。”
见他还有迟疑,种田梨纱伸出手,提起这个他正在注视的袋子。 微微离开桌面一点距离,她开始扭动手腕。 跟随着她手腕的力量,整个袋子,还有袋子里的东西,都开始跟牛顿摆一样逐渐左右摇晃起来。 ……感觉就跟钓鱼一样。 女人怎么也想到自己居然能在现实中真的见到这样的场景。 拿着糖果袋甩来甩去,包装外可爱的小蜜蜂图案若无其事地旋转。 “唔……” 千原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袋子。 讲真,种田小姐很佩服他,这副模样真的不会觉得丢脸吗? 换做是她的话,绝对做不出这种跟小孩子一样的表情和动作。 女人继续静静的观察着,就感觉他就像是被催眠了一样,身体好像变得毫无防备一样,不自觉抬起又放下的十指在她的视野中尤为瞩目,让人静不下心。 “要吃吗?”
种田梨纱又问。 而回应她的自然是某人的肯定答复,还有点头的动作。 “种田小姐,多谢了!”
说话的同时,他急匆匆的从女同事手里接过袋子。 似乎是因为距离过近,有几缕头发不经意间掠过女人的脸上。 “哈啾——” 被他柔顺的头发扫过,感觉连愈变愈多的湿气都被扫掉了。 在喷嚏过后,种田梨纱做作的打了个喷嚏。 擦过鼻尖的,是带点干爽的香气。 还是那一股樱花味,这个人的洗发水是不是有点问题,只有女孩子才会用这种类型吧? 她的内心如此腹诽着,但那股缠绵的香气似乎穿透了鼻子直接充满在脑海中,让人久久无法忘记。 也搞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明明刚才被空调吹凉快的心忽然间又被热量所侵蚀。 算了,不能再多想了! 见隔壁人连拆个包装都费劲,种田梨纱忍不住从他手里把盒子撬出来。 三下两下的,便用长长的指甲撕开了塑料封装。 再轻轻一倒,瓶中装满的紫色、蓝色和白色的金平糖洒落在女人的手心上。 颗颗硬度适当的糖果刺激着她的皮肤。 但如果不快点吃就会化掉变得黏糊糊。 “自己拿。”
种田梨纱用懒洋洋的口气命令,“想吃多少吃多少。”
“哦哦,那多谢啦!”
少年先往嘴里塞了一颗,然后很难得的吃了一惊。 “真好吃啊——” 他忍不住感慨说。 跟平时吃的那些点心相比,完全是另一种质感。 光是那清爽的余味,就能让人感觉到这确实是高级货。 在种田梨纱的眼中,他最初只是像是尝尝味道一样地,只将一粒绿色的金平糖放入口中。 随后等少年用臼齿咬下,眼睛霎时便睁圆了。 “嗯?”
又追加了第二,三粒,嘎吱嘎吱地嚼着。然后吞下之后,好像是非常感动,“嗯嗯”的赞叹声也逐渐频繁起来。 千原毫不客气地吞下一颗又一颗的金平糖,沉醉在糖分的快感当中。 “说到底,这玩意也就是上了色的白砂糖而已,有这么好吃吗?”
看着对面人脸上流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种田梨纱有些奇怪的问。 “好吃,而且还是没试过的新奇样式。”
在女人的视线中,那个男孩子好像真的很开心地点着头。 有一种好像战胜了高级金平糖的感觉。 ……这大概是错觉吧。 见到他一个接一个地放进嘴里。 真是便宜的感动,女人不自觉的想。 在手指间剩下的金平糖,被她轻轻抛起,在空中旋转着。 然后重新落在她的掌心。 种田梨纱抽抽鼻子。 不过,这种砂糖的香味真的很棒。 她闻着充盈于房间内的香味,感觉光靠这浓郁的糖香就会饱。 悄悄的挪动椅子,前倾身体,身边那人有些过长的头发不时会磨蹭到女人的脸颊与鼻尖,传来既能令人感到舒心又会让人发热的气味。 无法用语言形容。 总之,那阵香味鲜明地传入了她体内。 千原捏起新的一瓶,在艰难撕开包装后打开了瓶口,然后递到她的手边,以「请用」一般摊手的动作和神情朝她示意着。 种田梨纱愣了下,心想他大概是在说「一起来吃吧」。 ……真像小孩啊! 不管这个人的岁数在简历上显示为何,种田梨纱依然只能将他视作年纪尚轻的孩童。 女人嘴里还残余之前砂糖的甘甜。 窗边照射进的太阳,将脑中染得纯白。 如同向这道光芒靠近的飞虫,女孩也慢慢的将瓶中的糖果倒出来一点。 千原把剩下的金平糖全部一口气塞进嘴里。 种田梨纱盯着捧在手心里的金平糖,也一口气塞进嘴里。 只是,鼻息莫名其妙开始混乱的只有女人一个。 男孩如平时一般,继续委身于流逝的时间。 种田梨纱偶然瞟眼他的脸时,那是呆呆的样子——昏昏欲睡的眼睛看着手底下的纸张,然后再用红笔画上一个大圈,接着似乎是感受到身旁传来的目光,转过头,与她对视上时,缓缓歪头。 好像在说「你干嘛呢」。 此刻,出现在种田小姐心中的念头就是——「想要记录下来」。 绘画也好,照相也好,或者是属于大脑的记忆力记录下这个画面。 “搞什么呢,还在看他们【文化祭】上的方案吗?”
女人遮掩似的嗯哼咳哼的咳嗽几下,想了会儿才扯起话头。 「暑假结束后有文化祭」,这是她进入这间学校后就听学生们说过的事情。 据说按照正常顺序,校园祭是在十月里连续三天举行,第一天是在城男高中附近的复合式设施的大展演厅,由艺文社团进行成果发表会的「校外祭」,第二天是「体育祭」,第三天是「文化祭」。 但今年因为日本申奥成功,为了表示庆祝,「体育祭」被提前举办了,所以「文化祭」的时间也因此被延长到两天。 偶尔也试着换一个年轻人会说的话题跟他聊聊。 把稿纸皱起的右下角压整齐,女人以此来掩饰心情。 她现在脸上的表情就像是重回自己年轻时一样,热情中二。 还没等少年回应是或否,种田梨纱已经又靠近了些,她的手指轻点桌上厚厚的制式纸张,开口问道:“这一叠都是学生交给你的吗?”
“嗯,全是。”
撩了两下她碰到自己肩膀和手上的长发,千原嫌弃的摆摆手,让她离远点别影响到自己好么。 “话说,种田小姐,你读书的时候参加过这种活动吗?”
放松下身体的男孩摇晃着脑袋,发梢也跟着晃动。 但因为晃得太厉害了,导致现在全神贯注尝试把他这副样子刻进脑海的艺术教师眼睛开始有点晕乎乎的。 “当然,谁会没有参与过【文化祭】呢?”
种田梨纱表情自然的说。 “嗯?那你们那时候有什么印象深刻的项目吗?”
少年又追问。 “……”总感觉这个人好像是在戳旧伤一样。 再度回忆起高中时代曾有过在舞台上释放魔法的中二历史,种田小姐甚至想现在就拿起手边的直尺教他体验下什么叫「阿瓦达索命」。 “舞台剧吧。”
种田梨纱捏起一粒金平糖,丢进嘴里,随口说道。 见他恍然大悟点头的样子,种田梨纱又想了想,缓缓的补充了一句。 “哦对,还有乐队演出,这个应该是最受学生欢迎的项目。”
“我懂,凉宫春日的《god knows》,还有轻音少女。”
千原点点头,表示完全理解。 “是啊,很帅!”
种田梨纱也明白这样的心情,“乐团或是管乐社这种能站到舞台上,在观众面前进行的表演感觉真的很华丽,很令人憧憬呢。”
眼前的观众直接对自己的表演做出反应……那种感觉光是想象就觉得应该会很畅快。 不过一班子本来就是音乐菜鸟的高中生是别想了,一个月的时间,为了文化祭的表演组成乐团,十有八九会现场暴毙。 “如果要舞台剧的话……种田小姐你见过有哪些剧目呢?”
似乎是因为自己的问题过多,映入少女眼眸中的那道身影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脸颊。 “《哈利波特与伏地魔》!”
种田梨纱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
“我修改了原作中大部分不合理的情节,但被迫保留了一部分——例如在最后大决战的时候,连毕业要求都没达到的坏学生哈利波特,依旧能莫名其妙在与伏地魔的对战中取胜。”
对此,种田小姐痛心疾首。 因为她就是最终大反派的饰演者与受害者。 讲道理啊,你哈利波特凭什么能在对波中射死设定里最强的黑魔王? 又不是超级赛亚人,濒临绝境怎么还能爆发的? 简直就跟日漫里的「回忆就能让人变强」一样不讲道理。 人家克林死一回也只能提供一次的强化效果好吧。 “不过这样的长篇魔幻巨作可能对饰演者的素质要求过高,你可以选择莎翁的经典《罗密欧与朱丽叶》,没记错的话,我高中时候有人在出演过这档舞台剧的男主角后曾成为「校内女生们最心仪的对象」。”
种田梨纱含着糖果,忆起女校时候的校园青春生活有些莞尔。 只是在化身「罗密欧」消失后,校园里的女孩子似乎将自己当作了代餐,害得种田小姐不时便要清理鞋柜里多出来的粉红信件。 唔,这些记忆窜出种田梨纱的脑海中,让她不禁开始有点想在某人这张俊俏漂亮的脸蛋上见到与自己当初同样的「好麻烦啊」的表情。 己所不欲,必施于人。 “有点好奇……”少年一顿。 “有什么问题?不要犹豫,说出来吧。”
瞥见他眼中的犹豫,种田梨纱鼓励道。 “咳咳——” 少年扭捏了好一会儿才不好意思的开口问。 “那个,男女主角的吻戏,会真亲上去吗?”
坐在千原身边的种田梨纱视线捕捉到他的反应,不禁稍微愣了下。 原来是问这个啊…… “H!”
绝世美人出声怒斥,声调是动画里标准的严厉老师状态。 联翩而来的是她以那口吻继续说出的话。 “你这个岁数的孩子怎么可以想那种肮脏的事情呢!”
“……”国文老师一时无话可说。 种田梨纱板起脸,眼神出奇的认真。 而被她训斥的千原默默垂下脑袋,长长吐气。 空调间里,温热的白气从叹息里隐隐升腾。 讲道理啊,别的女孩子都在装嫩,怎么你还摆起人生路途大前辈的姿态将千原先生当成未成年的小孩教训呢? 跟着,看到对方那一脸吃瘪状的表情,强打起老师姿态说教的少女一时没绷住。 “——噗噗!”
“不要意思,过于可爱,没忍住,真把你当成那群坐在教室里的学生了。”
转眼间,之前恍如冰山上遗世独立雪莲花的美人,现在又绽放开如沐春风的笑容,弯起来的美眸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