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外婆说这话，傅青淮有些迷茫。
她从没想过还能过另一种生活，但是傅青跃和甄家让她看见了另一种可能。
若，她真的换了个身份，再也不回京城会怎么样？
大衍不会因为缺了她而有任何变化吧。
但，卫作然呢。
他又会怎么样？
金氏见她不语，便道：“你先休息，我会请人去把秦越接过来，晚间全家人一次吃顿便饭。”
“叫外婆操劳了。”
“你在京里二十年，外婆从来没看过你，如今有机会照顾你，外婆求之不得。”
金氏走了。
傅青淮独自躺在暖烘烘的炕上。
这里的一切都是新鲜的，没有京城的华美精致，却有西北独有的粗犷豪迈。
一想到接下来要在这里度过二十七个月，傅青淮的心都是轻盈的。
晚上傅青阳过来，姐弟二人打了个照面，傅青淮险些认不出这到底是谁。
傅青阳憨笑挠了挠头，“长兄，我变化很大吧。”
“确实。”
“西北这地界儿，很锻炼人，我也是到了这地方，才知道以前自己错得多离谱。”
傅青淮淡淡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她已不再怪罪自己。
傅青阳若是没有嫉妒，也不会被卫作然牵着鼻子走。
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她也一样，正在承担。
见傅青淮情绪低落，傅青阳脸上笑意淡下来，“大伯母她……我去给她上几炷香吧。”
人在的时候不如何，对她也没几分尊敬，死了再去上香，除了能减免自己愧疚的情绪，还有其他什么用？
“人已经走了，望她投胎转世去享福，莫扰了。”
“……好。”
傅青阳笑不出来了。
知道傅青淮来延昌了，傅青阳心中激动。
原先不知道长兄苦心，甚至也没把傅青淮当长兄看待，可是真到人命关天的时候，也只有长兄靠得住，只有长兄站出来，替他遮风挡雨。
还没到饭点，他是特地早早赶过来的，可如今陷入沉默，他心中便十分难受了。
“长兄，家中还好？”
沉默半晌，傅青阳说什么也不是，只好问了这个。
“二叔又要了一个儿子，阳哥儿因为母亲过世，又恰逢恩科，便也过继给二叔。”
傅青阳微愣，“我、我母亲所出?”
“并非，但孩子一生下来就抱去她那了。”
傅青阳握拳不语。
傅青淮瞧他这模样，扯了唇角，“你如今是秦越，回不去，便不要再想了。”
“可是我不甘心——”傅青阳猛地抬头，眼里悲戚，“长兄与我都是嫡子，可为什么偏生是我们落到如此境地？”
秦氏将妾的儿子抱养，那这就是嫡子。
二房唯一的嫡子了。
而傅青阳过继给傅与律，若是此回应试高中，必将收归在正房。
可笑！
那他跟傅青淮呢？
傅青淮神情平淡，“你我不过是运气好，托生到主母肚子里了，人生起起落落，看淡便是。”
“怎么淡？”傅青阳痛苦极了，“在这里的每一天，我都在苦熬，我想回京城！”
“想就自己想办法，与我说没用。”
“长兄，如今你来延昌，弟弟指望你指一条明路，还望长兄不吝赐教。”
傅青淮沉静开口，“我指不了，我不打算回京了，你最好也别回去。”
“为、为何？”
“不知道，不然你试试？”
傅青淮这无所谓的一笑，叫傅青阳明白了她的坚决。
门外有奴婢叩门，“表少爷，该去吃饭了。”
傅青淮便起身，“走吧，吃完这顿，长兄便闭门不出，不再与你见面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傅青阳愣愣地看着她背影，一时百味杂陈。
甄家除了外嫁的、在其他边城赶不回来的，便都到齐了。
“哎哟，这就是小姑子那大三元的儿子呀！”
一个偏瘦精明相的妇人笑着迎过来，“青淮，我是你二舅母。”
傅青淮便知道了，这妇人是朱氏，是甄妮妮的母亲。
她微笑点头，“二舅母好。”
三舅母母族温姓，为人也是温温柔柔的，带着一个俏丽可爱的姑娘走了过来，“青淮，我是你三舅母，这是你五表妹，开心。”
傅青淮思绪微微一滞，甄开心？
有意思。
这般想着，看向表妹的眼神便多了几分亲近，“三舅母、表妹好。”
甄开心脸色微红，有几分生涩地跟傅青淮行了礼，便低头了。
朱氏一见，忙拉过甄妮妮，“青淮，见过我们妮妮没有？”
“回舅母的话，已经见过了。”
甄妮妮就很羞怯地扯朱氏的衣裳，“母亲！”
“嗐，这有什么可害羞的？不得跟你表哥认识认识？”
傅青阳在一边看着娇俏的甄妮妮，心里莫名的涌上几分失落。
分明她之前是喜欢自己的。
可是长兄一来——不，长兄是那般耀眼的人物，而自己又是什么？
这全天下的女人，若能有机会嫁给长兄，谁不愿意？
傅青阳不着痕迹深深换气，将自己给安抚好了。
甄家没有女人不同桌的习惯，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地围坐在一起。
等上了菜，朱氏傻眼了。
“这么冷的天，咋都是素的？”
齐氏横她一眼，语气略带几分严厉，“多嘴！”
朱氏对长嫂还是有几分怵，当即陪笑脸，“我错了我错了。”
傅青淮垂眸沉默一瞬，抬头便笑起来。
“外公外婆也不必如此，我本不算个循规蹈矩的人物，况且我茹素便是，不必叫大家陪着一起，今日家宴，也不好为我迁就至此。”
甄总兵便道：“没有迁就，就吃素。”
傅青淮默然，总归也就是这一餐了。
从明日起，她将不再出院门。
甄家吃饭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吃素也能吃出热闹来。
齐氏话不多，很有当家的范儿。
那朱氏便说上不少城中趣事，来活跃气氛。
纵使很多事傅青淮不晓得前因后果，看着她姿态，也觉得有意思。
朱氏问：“青淮，你不回京了，往后是要留在延昌？”
说着说着，话题转向傅青淮了。
傅青淮摇头，“说不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