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你还坚信是自己杀了人吗？”
“确实不再坚持。”
步世忠的脸色松弛下来，有些醒悟的模样。
傅青淮见状，一脸平静，不再言语。
步世忠问：“你为什么信我？”
“本官信的不是你。”
步世忠沉默一瞬，“大人高洁。”
傅青淮浑不在意夸奖地笑笑，也不知道这步世忠想到哪里去了，“本官问你，那日死者去找你，你们见面后发生什么了？”
“我们没见面，”步世忠皱眉，“等我清醒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在此之前，你在做什么？”
“看书。”
“你身边的人呢？”
“不知道，我一向独居，身边不过一个伺候的，平日里不爱找他。”
傅青淮顿了顿，“若步世潇承认杀人，你不会跟他争吧？”
闻言，步世忠眼神坚定起来，“若真是他，我自然翻供，让他自己承担后果！”
“步世子这般想才对，没有什么废人，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好了，本官要忙，世子留步。”
傅青淮找他闲聊的目的达到了，没空再与他说话，出了大理寺狱带上大理寺众人便去了国公府上。
这凉国公对傅青淮倒是一如既往的客气，“傅大人此行前来，是案子有新进展了？”
傅青淮开门见山，“本官与步世子聊过，他没有杀人动机，亦不存在杀人记忆，很有可能不是他做的。”
“我就知道！我儿虽然性情大变，但不会是杀人犯！”凉国公愤慨说完，又急忙问，“那可有查出是谁？”
“没查出，但本官有个猜测。”
“什么？”
“此案确实是弑母案，但凶手不是步世子，而是国公的小儿子。”
凉国公眼睛瞪如铜铃，手向下劈，高声道：“不可能！”
“国公先别着急，容我说给你听。”
傅青淮将神仙散一事暴露出来，凉国公愣住，“我儿近月是支了不少银子……”
“是与不是也好验证，去小公子院落找找看就知道了，不过本官得先去跟死者的贴身婢女聊聊。”
凉国公眉头紧皱着应了，神情有些恍惚。
“出事那天，你们主子为何去找世子爷？”
婢女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年长的便行礼才说：“好像是世子爷约夫人去的，只是夫人走得急，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见她们确实不了解，傅青淮便又去了步世忠的院落。
如他所言，是只有一个伺候的，不过实际上也有人做事，只是他们不能出现在步世忠面前。
伺候步世忠那人年纪看着同步世潇差不多，看见傅青淮过来面容惊诧，不过很快掩去。
“本官问你，主母出事那日，你在何处？”
“小人在房里睡觉——不是小人偷懒，是我们世子不喊我，我就不必去他跟前。”
傅青淮神情淡淡，“主母过来找世子，难道不要你开门？”
“以往是要的，可是那日世子竟自己去了，这才有的惨案……”
这人还唏嘘不已。
傅青淮不再同他多说，“进去搜！”
“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大理寺的人冲进去就开始搜查，不一会儿翻出跟这个人身份远不匹配的金银来。
“这、这都是世子平日赏我的，有什么不对？”
“把他带回大理寺，跟步世子对质，必要时可行刑逼供。”
“这里是国公府，你不能如此！”
傅青淮冷笑，“你是勋贵宗亲？不过一介奴籍，本官便是就地处决了你也不会有半点麻烦——拒捕就直接杀了！”
地位悬殊，这仆从连高呼都不敢，腿软的就要被拖走。
“大、大人，可否将功赎罪？”
这奴仆被带去凉国公面前时，跪地垂首道：“小少爷命小人先去找了夫人，说世子要见夫人，小人又回去将被神仙散晕住的世子扶出去，那时夫人刚到，她还问世子怎么了。
“我按照小公子跟我之前的约定，掏出短刀扎向夫人，可我头一回杀人，手、手偏了，没扎中，夫人便躲在小少爷伸手朝他求救……”
凉国公双目赤红，言语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然后呢？”
“小、小少爷抢过小人手里的刀就扎向夫人，一边扎一边说只有她死了，世子才有可能被剥夺世子之位，他才能做世子——夫人、夫人哭着看小少爷，再也没喊出来。”
被亲儿子杀死，她却没有再求救哪怕一声。
那时的王氏心里该有多绝望？
一向疼爱的亲儿子要杀她，为了世子之位杀她！
凉国公一掌拍向桌面，“这畜生！”
傅青淮心中微叹，卫作然是对的。
连自己也不敢相信会是步世潇作案，可偏偏就是他。
或许是年纪还小，又或许是神仙散把他脑子都弄坏了，他行事这般简单，偏还叫他吃准了步世忠的心态成了。
若不是碰上自己这个爱管事的，怕就要叫他逍遥法外了。
一行人前去抓捕，凉国公首当其冲。
进他院子时，便有人想要冲进房门，看样子就是通风报信。
“你赶紧去，我把你一家发卖了！”
那人不敢再动。
众人进去时，满雾烟雾缭绕，带着一股刺鼻的燃烧味。
傅青淮连忙屏息退出去。
这东西照卫作然说能上瘾，她可不想上瘾。
不一会儿步世潇就被凉国公拎着领子揪了出来，可瞧那少年双眼涣散目无焦距，怎么也不是清醒的模样。
“去打水来！”
春日里一桶水泼下去，也仍有些凉意，那步世潇本就吸坏了身子，此时一个激灵，从混沌里抽离几分。
“爹？”
凉国公一巴掌掴上去，“你还有脸叫我爹？这次若让你得逞，下一个死的就该是我了？”
此案明了，正是因为他自己怜爱长子，不肯让他丢了世子之位，引起步世潇嫉妒。
步世潇惊醒，挣开了凉国公，脚下却因为湿滑而摔倒，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狼狈不堪。
“爹、爹你说的什么胡话？”
傅青淮冷冷出声，“步世潇，你弑母栽赃给长兄已经真相大白。”
“我没有！就是步世忠杀的，你是不是收了贿赂，你是不是想害我！”
步世潇冲过来，挥拳想打她，然而大理寺捕快将刀鞘朝他腿上一敲，他便扑倒在地。
“冥顽不灵！”
凉国公早知傅青淮大名，更晓得她骨头硬，户部上下对她颇有微词。
见状便知道，这个儿子他保不住的。
不过，此时他却也没想保。
凉国公朝步世潇道：“我今日便开祠堂，将你的名姓从我步家族谱划去，我步家满门忠义，没有你这等丧心病狂的孽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