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你生辰，我不是派人送了一套红宝石的头面？那一套头面配你这一身衣服，是再好不过的，你这样满头金灿灿的喜庆是喜庆，可是有些人看了难免心中有什么偏颇。”
夏卿鹿轻轻地笑了笑，“那头面，二妹妹喜欢得很，我作为姐姐总得让让，也就送给他啦！”
虽然说这话的人声音浅浅淡淡无关紧要，然而到底是已经多年的老人儿，猛然之间好像已经察觉到了，这个府里面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自己那个没心没肺的倒霉弟弟，虽然现在已经未及人臣，可是到底是一个男子，不方便管理内院的事情。
后自己那个不成器又被猪油蒙了心的侄子，硬生生的被那个小妖精给迷了心窍，把好好的大家出生，再是正统不过的原配气得大病一场，没有几年就撒手而去。
然后那个小妖精生出来的女儿，大约也是继承了她母亲的意愿，不管是何时何处，都想要压嫡女一头。
所以眼皮子浅得，就连一个红宝石的头面，都要抢到自己手里面去。
心里面一瞬间就已经想了这么多东西，然而老太太面上并没有做出任何的模样，脸上还是挂着之前那样慈爱的笑容。
“也怪我，不知道妩娘也喜欢红宝石的东西，要是早知道啦，也送一个头面来，”姑祖母挥了挥手，“正好我从赣州带来的东西里面，也有一套红宝石的头面，既然你喜欢，那等一会儿你就直接拿了吧。”
夏卿妩心里面不知为何隐隐约约觉得有一些慌乱，可是抬起头看向老太太的时候也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只能够诚惶诚恐的应了。
那个叫玲珑的丫头很快就回来了，后跟着好一些奴仆，一个个的手里面都捧着许多东西。
“这些是赣州特产雨榕锦，到你们在经常什么稀罕物件都见过，是在料子老身觉得好玩儿的很。”姑祖母轻轻地挥了挥手，“这些段子都是适合年轻人的，你们一人去挑几匹，来年的时候也好做成春衣。”
“以前倒是在书上面听说过这物，”夏国誉随意挑了一匹蓝色的，把剩下的都让给了两位妹妹，“据说前朝之时乃是贡品，寻常小雨过衣而不透，锦段上面有榕树树皮的纹理，品质有好有坏，然而像是这个样子的，恐怕就是最好的绣娘也得赶工做上一年才有这么多，姑祖母你送的这个东西，当真是有意思的很。”
老太太听了这话，脸上略微的闪过了一丝得意，托着腮帮子笑眯眯的看着底下两个人挑选锦缎。
夏卿妩本不以为然，可是听了这话一下子知道了到底这锦缎子有多么可贵，眼神瞬间就开始变得有一些警惕起来，不断地游离着寻找自己最喜欢的颜色。
夏卿鹿并没有那样的反应，依旧只是普普通通的看了一圈，买了一匹秋香色一匹玉兰色，都是一些颜色素净，艳丽，但是却不格外出挑的，而且下手之果断迅速，一看就是刚刚看了那一圈就判断出自己最喜欢的是什么，就算是面对同等珍贵的布料，也没有再多看一眼。
而另外一位也就是夏卿妩，围着布料转了一圈，买了一匹看起来极为娇俏的鹅黄色，然后在剩下的水红和纯白之间，犹豫了一下，了一眼坐在上位的姑祖母，才又选了纯白色。
老太太点了点头，玲珑轻轻的挥了挥手，又有人拿了新的东西放在桌子上面。
这一次是几个玉件儿，一个是白玉双鱼佩，另外一个是三头如意祥云簪，还有一个雕工极为精美水色莹润的步摇。
“个是老婆子给你们今年的礼物。”姑祖母坐在榻上笑眯眯的，“你们看中了哪一个，自己且先去拿，不过要是不喜欢，可不能够在我这里哭鼻子。”
夏卿鹿打量了一圈，冲着上头嫣然一笑，“这样的话，那我就托托大，我想要先选。”
夏国誉原本就对自己的妹妹百依百顺，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夏卿妩两心里面敢怒不敢言，面子上却也还是和和气气的。
姑祖母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眼睛闪过一道精光，看了一眼那白玉如意祥云簪，嘴角的笑容微不可查的抿了下去。
夏卿鹿并没有看到这一点，径直往着双鱼配去了，看都没有看其中两个一眼。
“这个双鱼配，女孩儿用的话过于硬朗了些。”姑祖母的眸子里面染上了些许笑意，“难不成你想要做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
“卿鹿哪里想要当个女将军？只不过是这个哥哥实在是让人不省心的很。”夏卿鹿把双鱼玉佩攥在手心儿里，心里头寻思着应该怎么打个络子佩衣服，“平日你就知道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通身上下一点打扮都没有，就连束发用的簪子也格外偏爱各种木头，如若不是这样，当初中榜的时候，也不会被大富之家，认为是寒门学子，险些给绑了去。”
夏国誉没有想到自己的妹妹，此时此刻竟然是在为自己抢东西，还没有感动完，听到了后面的话，一时之间只觉得哭笑不得。
“原来你是打的这么个主意，”夏国誉摇了摇头，“方才委屈二妹妹了，二妹妹先去吧。”
夏卿妩略微推拒了一二，可是却又被三言两语给挡了回来，也就装作惶恐不安的模样上去在两件饰品当中，略微犹豫了一下，选了另外一个碧玉雕琢的步摇。
剩下的，就只有那个白玉如意祥云簪了，原本以为被迫选择的那人会心有怨怼，然而她脸上还是极为甜美的笑容。
老太太笑了笑，“这个小丫头运气倒是不错，这白玉祥云簪子乃是暖玉所制，起来平平无奇，然而最是调养人的，我原本就是想着你身子不好方才收了她，从来也没有给人带过，你这倒是头一份儿了。”
夏卿妩本以为雕工精致之物最为值当，却不想那一个平平无奇的白玉如意簪子才是真正的宝物，里面因为自己的选择硬生生的生了一场闷气。
她气闷的神色不过一晃而过，可是却被老太太身后的另外一个丫头收入眼中。
玉琴想起自己家老太太从前对于这个小姐的评价，不得不感叹老人家看人是真的很毒。
这种庶女出生却因为自己母亲的得宠，想要挤掉嫡女的人，现在这个世上恐怕也不是太多了。
这一次出来当真是长了见识。
到了后面的时候，果真有一个红宝石的头面，光泽莹润透亮，一看就不是等闲之物。
这个头面原本是老人家找来给夏卿鹿的，只是之前的话已经说了出去，不便再收回来。
夏卿妩最喜欢的就是这样大红大紫的正色，这也是因为胡姨娘的原因，所以得到了这个红宝石头面自然是欣喜若狂。
夏卿鹿并没有将这些东西放在眼里，所以也没有什么反应，等到一切都吩咐完了，眼看着老人家面上已经流露出疲惫，夏卿鹿掏出一个荷包来，“这是前些日子闲着无事绣的，姑祖母夫妻恩爱，儿女孝顺，定然也不缺什么东西，只是听说人上了年纪，夜里总会睡不好，这里面，放了一些助眠的花瓣药材，晚上试一试，要是放在枕边就能安眠，那就记得和我说改天做一个香枕送过来。”
“妹妹做这个可是让哥哥我拍马都比不上了，”夏国誉从身后的小厮手里面接过一本书，“隐约记得前些年，姑祖母尚且还在信佛，这是侄孙手抄的金刚经，愿姑祖母身体康健，松鹤延年。”
老太太接过了荷包，是用的天青色的料子，上头绣了仙鹤青松，袅袅白云更添了意境，绣线似乎用的极细，荷包上面的图案已经和布料融为一体，做到这样的程度最是费眼睛不过。
表面上普通得很的金刚经，实际上用的是松枝纸，翻阅之时隐隐有着松香，用的墨汁儿似乎是徽墨，笔迹遒劲有力，看得出来是用了心的。
这一对兄妹，因为小时候自己的那几分微不足道的恩情，是当真把自己当做他们的祖母了。
老太太眼睛有些湿润，拉住了两人的手，“你们两个呀，是世上至亲之人，以后啊，不管怎么样，两个都要好好的互相扶持着方能走得更远，老婆子年纪大了离的又远，是见一面也少一面，不过好在你们也都大了，只是性子万万不能够，再像从前那样软糯，你们大了我们就老了，你也该扛起些东西了，从此之后万不可再叫人欺负了去，我说的这话你们可懂？”
夏卿鹿知道这个老太太对从前的夏卿鹿是用了心的好，脸上也就浮现出了讨巧的笑容，“赣州和京城也不算太远，姑祖母现在精神还好，以后若是想我们了，只管随时过来就是，再有，您也不用再担心我们，到底身上还留着谢家的血脉，立身于天地之中，行事只要不愧良心，又有谁能够真的把我们欺负了去？姑祖母放心，从前的那些事情不会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