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伯渊在亡妻的墓前待到天黑才回去。
老金开着有些陈旧的军式越野，十分心疼地看着他：“军长，少爷只是还没明白你的苦心，您也不必太担心了。”
“嗯。”穆伯渊把头埋进双腿间，沉默着没再说话。
回到家属楼，陶金慧就贴上来道：“伯渊，你去哪儿了？怎么一天都不见人影？”
“今天有点事。”穆伯渊一边说话一边动手去解衣服上排的扣子，不动声色地别开了她的触碰。
陶金慧察觉到他的淡漠，有些迟疑地问：“那……事情都解决了吗？”
“嗯。”原本还不想搭理她，可陶金慧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穆伯渊默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有事？”
“是爱玲的婚事。”见他还是关心自己的，陶金慧收回神色状似不经意地叹道，“唉！王家那边本来还好好的，就是经过那天那么一闹，他们……”八壹中文網
穆伯渊看出她的小心思，嗤笑一声问道：“他们说什么？”
陶金慧见他脸色不对，忙解释道：“伯渊，我们没有怪彦郴的意思……”
穆伯渊目光直直地看着她，并没有出声。
以前他怎么就没发现这个女人在他面前的这些小心思呢？
还是说他其实看到了，只是因着年少时的爱情和缺憾，对她的认知还停留在纯真善良的层面？
呵，她装的有多善良，他那些不顾儿子反对的弥补就有多可笑！
还有丽华，他为她守孝一年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娶了这个女人……
想到他为她们母子对妻儿做的蠢事，他冷冷问：“那是什么意思？”
“伯渊，你是不是生气了？”如果说还看不出他今天的异常，陶金慧这两年的军长续弦也就白当了。
穆伯渊没看她，而是稍稍缓和了一下语气，追问道：“王家那边怎么说的？”
“王家说要加一点嫁妆。”见他神色稍缓，陶金慧才大着胆子说出王家那边的要求，只是她的目光始终没从他脸上移开过。
如果事情放在往日，她一定是胸有成竹，因为在物质和金钱方面，穆伯渊从没亏待过她们母子。
许是记着年轻时的教训，又或是真的想弥补她这些年受的苦，所以这人对她们母子三人一直都很大方。
穆彦郴打断了爱军的腿，穆伯渊不也是生气的把他赶下了乡，还送爱军去了京都最好的医院治腿。
对她和女儿的要求也是有求必应。
可今天……这个男人似乎心情不好。
陶金慧自认能在弄死顾丽华之后一年就成功嫁入穆家，其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很懂得看人脸色。
而穆伯渊这人的脾性，她再了解不过。
她知道现在提这件事不是最好的时机，可是如果错过今天，或许明天他就不会答应了。
因为穆伯渊很讨厌人说谎或刻意隐瞒。
所以现在，她只能赌一把了。
赌他对她这些年的爱和愧疚。
谁知穆伯渊却一改之前的冷漠，抬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要加就加吧，反正你们也从我这里捞了不少好东西走。”
陶金慧一脸懵：“啊？”
穆伯渊笑了，似是自嘲地道：“老子现在一穷二白，还被上面处处管制！因为有人眼红老子一家三代军人，还有你们平时在外面的那些作风，早就被人算在老子头上了……现在老子随时都可能下课！”
听到最后一句，陶金慧脸色大变，诚惶诚恐地问他：“伯渊……你这话什么意思？”
谁知穆伯渊确实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就是你想的那意思。”
陶金慧吓得脸色又白了白，僵在原地不知道作何反应。
难道他上次去省城开会真被人批~~评了？
不是说有穆老爷子的功勋在上面罩着，穆家三代人都不会有事的吗？
“识相的就给老子消停点，王家那边要加嫁妆你就自己加，反正老子现在没有钱，他们要是不认这门亲事老子也不怕！”
陶金慧却因为他这句狠话吓得直接惊叫出了声：“那我的爱玲怎么办？”
她话音一落，穆伯渊就陷入了沉默。
他半眯着眼睛，阴鸷地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伯渊，我是担心王家那边如果不松口，咱们爱玲嫁过去以后受苦……你也知道的，这个年代一个女人没有娘家撑腰过得会有多难，我们多给女儿准备一点嫁妆是为了让她在婆家能够抬得起头来。不然，她要是像我……”
“好了！”穆伯渊忍无可忍，气吼吼地打断她，“记住姚爱玲是你的女儿，不是我的，不要老是拿你那套话来标榜老子！”
“伯渊……”陶金慧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眼眶里蓄满了泪水，用她的柔情控诉道，“你今天怎么了？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我的什么坏话吗？”
“没人说什么。”穆伯渊冷冷看着她，轻哼道，“是我以前瞎了眼！”
“伯渊。”陶金慧摸不透他的心思，只是低低啜泣着，无声地控诉他。
以前她只要一哭，穆伯渊就会放下手里的一切来哄她，也是要什么给什么。
因为女人的眼泪，最能唤醒一个男人内心深处潜藏已久的愧疚。
只是不知为何，这一次她的眼泪并没有唤醒他的愧疚。
而是令他更快更决绝地离开了她。
穆伯渊被她的哭声弄得心烦意乱，长腿一抬直接夺门而出。
这一次，他没有心软。
陶金慧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失神一般地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妈……”
掉漆的木门被狠狠砸上后，躲在楼梯后面的姚金玲就慌慌张张地跑了下来。
她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心里第一次对这个有求必应的继父产生了惧意。
穆伯渊离开家以后，索性也没去单位。
直到第二天，所有人才发现他不见了。
只有副官老金火急火燎地在城里到处找他的穆军长。
……
当岑娇娇发现自家进了小偷的时候，她正从大队那边煮完她的第一顿午饭回来，当即就吓得面如土灰。
“怎么办，怎么办？”
她在心里急得团团转，面上又不敢表露出来。
生怕一不小心露出马脚被人看出她男人不在家，给她再来个先奸后杀什么的就得不偿失了。
偏偏小阿鲤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主人，不是小偷哦！】
“怎么会不是小偷？”岑娇娇惊得放大了瞳孔。
这才大中午的，就跑到她家厨房来偷鸡蛋粮食吃，不是小偷又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