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熵回到县衙,刚进屋,就看到三郎把那个称体重的秤拆了个七零八碎。
“你把这个拆了做什么?”齐熵蹲在他旁边问。
也没有责怪的意思。
三郎原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就没听到齐熵回来的动静,此时听见她的声音,忙惊喜地抬头。
“回来了?”语气里的雀跃掩都掩不住。
齐熵看他高兴的样子,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摸了摸他的头,跟揉小狗似的,点头“嗯”了一声。
“想回麻山村吗?”齐熵问。
三郎犹豫着看了一眼齐熵,他知道她在县城还有事没做完。
“看我做什么?想回就回去,不想回那咱就不回去。”齐熵道。
三郎知道她说得是真的,忙用力点头。
麻山村对他来说虽然不是家,但比起人来人往,满是陌生感的县衙来说,他更喜欢待在麻山村。
“行,那我们这就回去,到家正好晚上。”说完齐熵就去找县太爷去了。
她执意要回去,县太爷只当小姑娘第一次离家,有些想家,也没多说,让车夫把他们送回去,等后天再过去接他们。
到了麻山村天色已经很晚,村子里静悄悄一片,因还未到盛夏,蝉鸣都还不多,更显寂静。
好在月色明亮,照亮着通往麻山村的道路。
马车在村子那条主路上发出骨碌滚动声,有还未歇下的人家就忍不住推开窗户看了过来。
只见一辆马车驶进了村子。
不免惊讶,此时怎会有马车进村。
“外面什么声音啊?”屋内的妇人问道。
“马车。”
“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有马车?”
只是再凑过来看的时候,马车已经没了影子。
齐家此时已经歇下,但马车刚停,院子里的黑狗就站起了身,冲着外面叫了起来。
嘴里不时还发出威胁的呼噜声。
齐熵根本就没在意,让车夫把车子驶进院子,然后去敲门。
觉轻的齐老爷子此时已经披上衣服走了出来。
拉开门就见到正要敲门的齐熵,微愣之下忙高兴起来。
但很快又担心齐熵是不是在县城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才这个时候赶回来的。
齐熵解释一通,齐老爷子这才放心下来。
正巧此时周氏也起来了。
见到齐熵还没来得及抱着她说几句话,就听齐熵说安排车夫在家里住一晚上,明天再走。
周氏忙去把林氏叫了起来,又问他们吃过饭了没有。
知道没吃饭又去厨房准备饭菜。
这一番动静下来,家里该醒的都醒了。
屋子里点上了灯,齐熵神情有些恹恹,坐在凳子上话都不想说。
“这孩子,怎么有个晕车的毛病?”周氏担心的看着齐熵,叹了口气道。
齐熵闭着眼睛没说话。
肚子里空空的,头也晕,但让她去睡觉她这会空着肚子肯定睡不着。
好在齐雪儿很贴心,弄了杯蜂蜜水过来。
这蜂蜜还是林氏的娘家人送过来的。
纯天然的槐花蜜,很甜。
齐熵将一碗都喝完了,这才觉得稍微舒服了些。
难得还跟齐雪儿说了声“谢谢”。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齐家这才重新安静下来。
第二天一早,齐熵刚起来,听到消息的小白三人就在院子外面张望。
休息了一个晚上,齐熵恢复了精神,洗漱过后,走了出去。
“吃了饭之后,你们在麻麻山等我。”
三人小鸡啄米的点头,李贺和李进跑回了家,只小白欲言又止,看着齐熵似乎有话要说。
“有事?”
“是黑子的事。他让我等你回来了,就去跟他说一声,好像是想跟你说那个养菌子的事情。”小白有些担心齐熵会怪他们把这个事情跟黑子说了,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小心翼翼的。
“我知道了,你一会让他也过来吧,正好我觉得这事儿你们三个怕是弄不来。”齐熵并没有生气拒绝。
反倒觉得这样还挺好。
黑子这个人虽然年纪小,但聪明。
小白也比不上他。
况且这养菌子,她虽然只是弄着玩玩,但这却可以正经做成一门生意。
这事儿最后她是打算让齐家接手的,这样周氏约莫也不用总为银子发愁了。
只不过,要把这事儿弄好,也不大容易。
饭后,齐熵带着三郎去了麻麻山。
小白三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还有黑子。
何荣先前因为跟齐三丫被砸扯上了关系,他那不义之财早就被县太爷给收走了,又被训斥了,何家人干脆把他拘在家里干活,不让他跟黑子几个人来往了。
黑子现在也不怎么跟另外两人一起了。
之前的事,三人到底年纪小,还是有些吓着了。
不敢再胡来。
到了麻麻山,齐熵先看了看菌子,发现长得还不错,再等一日估计就能摘了,还挺高兴。
“你们家那个地窖有多大?”齐熵问黑子。
“跟你们家的院子差不多。”
那还可以。
菌子这东西,一根木桩上都能长出来不少。
这么大的空间,一次估计能出个百来斤是有的。
但现在她没找好卖家,所以先不急着这事儿。
“方便去看看吗?”
黑子点头。
地窖他已经收拾好了,就等着齐熵回来了。
一行人就往观音村去。
等看完了地窖,齐熵觉得还可以,不过也得先弄个菌子过去试一试才知道能不能行。
就让小白按照自己之前的做法告诉黑子怎么弄,然后放到黑子的地窖去,又跟黑子说了注意事项,这才回了家。
周氏正在家里给齐熵缝补衣裳,见到她回来忙招呼她坐下试衣裳。
试完之后,这才发现齐熵瘦了不少。
那衣服穿在身上居然空出一个手掌宽的余量来了。
而且原先一张脸,肉都挤在一处,眼睛只能看见一条缝,现在脸上的肉居然都下去了很多。
眼睛瞧着也变大了不少。
周氏看着那衣裳的余量,眼眶瞬间就红了。
摸着齐熵的胳膊也不说话,那表情却活像在县衙的几天受了多大的委屈和亏待一样。
齐熵扶额。
她是有意减肥的,况且现在每日的活动量比起以前来说多了不少。
齐三丫这副身体本就是虚胖,多动动,少吃点其实瘦的很快。
好说歹说这才把周氏给哄好了。
齐熵回了屋就开始弄计划书。
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齐老爷子他们都回来了。
齐熵就把自己种菌子的计划跟他们说了。
“.....没什么本钱的生意,阿奶和阿爷可以试一试,就是没挣到钱也不损失什么。”
齐家人一听是种菌子,不免有些迟疑。
“这菌子不说是有毒的东西吗?真有人吃啊?不会出问题吧?万一到时候有人中了毒,回来找咱们怎么办啊?”林氏第一个道。
她也有心想弄点生意来,只不过一直没有这个机会。
现在齐熵说得这话,她自然心动。
只不过对于菌子,她还是觉得不太靠谱。
“咱们只管卖菌子,中毒的事那就跟咱们没关系了。”齐熵解释了一番他们经营的模式,又说了这菌子哪些是有毒哪些是无毒的。
想了想又道:“到时候我弄个册子出来,你们对照着册子上的图,哪些有毒哪些无毒,一看就知道了。”
“图册?三丫,你还会这个呢?”齐秀秀撇了撇嘴,有些阴阳怪气道。
“我是不会,但我不会找会的人画吗?”齐熵睨了她一眼道。
齐秀秀最近安分了不少,齐熵也懒得跟她计较。
而因为齐秀秀的关系,齐家跟田翠翠他们家已经算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田翠翠马上就要出嫁,齐家也没打算去。
齐秀秀还要说什么,衣袖就被顾氏给拽了一下,让她不要多嘴。
周氏的眼神也瞪了过来。
她这才消停。
“阿爷、阿奶,你们觉得怎么样?”齐家要是不愿意弄,她就只能让黑子几个人去做了。
只不过他们到底年纪小,种是没问题,但这去镇上跟人谈判,怕是就不行了。
所以还是得有个靠谱的大人带着。
齐熵就看向齐怀德。
齐怀德虽然混不吝,但也不傻,这无本买卖有啥不做的。
做成了,那就是一门收益,做不成又没什么损失。
当下便劝周氏和齐老爷子答应。
“真的会有人买吗?”周氏还是有些不确定。
“这样吧,正好我让小白他们在麻麻山种了一点,明天我把菌子采了,二叔跟我一块去镇上,到时候就知道有没有人收了。”齐熵觉得这事儿他们大概还是得亲眼见到才会放心。
一家人都点头应下了。
说好之后,用过晚饭便歇息了,只等明天去镇上。
到了第二天,齐熵直接带着齐怀德和林氏上了麻麻山,把菌子给采了,又大概跟他们说了下哪些是有毒的哪些是没毒的。
不过这几日没有下雨,山上菌子不多。
所以也没认到几种。
又教他们怎么采菌子,说完就背着背篓,跟着三郎和齐怀德一起去了镇上。
酒楼的掌柜已经一连好几天没看到齐熵,店里的菌子早就卖完了,见到齐熵跟见到了亲人一样,亲亲热热就把人给迎了进去。
客气一阵之后,齐熵介绍了齐怀德,就把菌子给了酒楼的老板。
让他去上称。
从酒楼出来,齐怀德整个人高兴的就想哈哈大笑两声。
看着齐熵更加慈爱了。
还拍着胸脯问齐熵想吃什么,他带了钱,都给买。
“二伯,你这是藏了私房钱?”齐熵笑眯眯地问。
“对,你可千万别告诉你阿奶,不然我这私房钱肯定保不住了。”齐怀德冲着齐熵眨了眨眼道。
“那行,既然二伯有私房钱,不如咱们今天就去吃顿好的。”说完转身就要朝着状元楼去。
“吃顿好的行,不过二伯可就半吊钱,超过这些到时候付不出来,那就只要把三丫压给老板做工了。”齐怀德状似认真,实则眼底都是揶揄地笑意地道。
“就怕人家掌柜的一看我这身材,以为咱们是耍赖,拿了棍子就把咱们给打出去。”
齐怀德听她说自己身材,当下板了脸道:“你这身体咋了?咱们凭本事长得肉,关他们什么事?谁家看着你,不得称赞两句咱家底子厚,自家姑娘养得好。只有那没眼光的,才会说三道四,不知所云。”
在齐怀德眼里,怕是齐三丫是个什么样那都跟天仙一样,就没有不好的。
齐熵刚才也不过是玩笑一句,自然不会因为这身材就闹自卑那一出。
三人说说笑笑,最后就在镇上喝了碗豆腐脑,又几块绿豆糕就回去了。
齐熵这次的菌子没多少,也没卖多少钱,回家之前先把小白几个的钱分了,这才回了家。
恰好此时县太爷派过来接她的马车也到了。
齐熵留着人在家吃了午饭,便收拾东西准备跟车夫走。
至于菌子的事情,现在先试试,她把该交代的都跟林氏和齐怀德交代清楚了,所以很放心地就走了。
到了县衙,齐二郎已经回来,正在书房跟县太爷说话。
齐熵坐了一路的车,精神萎靡,不想去打招呼。
回了屋子随便洗漱一番就睡下了。
许是睡得早,第二天起来的也早。
不过晚上没吃饭,她肚子也早就咕咕作响。
齐熵却还是爬起来拉着齐二郎先去跑了几圈,这才回屋重新洗漱准备吃饭。
吃饭的时候,齐二郎就很想将自己查到的事情跟齐熵说。
只不过齐熵一副吃饭就吃饭,不想谈公事的样子,让齐二郎只好闭嘴。
草草吃完饭之后,就拉着齐熵去了他们整理档案的那间屋子。
“你知道那杨家的三个女儿被送到青山寺到底是做什么的吗?”齐二郎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愤怒、怜悯、悲叹交织在一起,让齐熵倒有些好奇起来了。
“你查到什么了?”齐熵问。
齐二郎想起他在青山寺看到的场面,又看了看齐熵。
像是直到此时才发现三丫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那青山寺里的腌臜事,怎么能说给她一个小姑娘听。
即便她已经成亲,甚至跟三郎同睡一个屋。
可两人没有圆房家里人是都知道的。
况且三郎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傻子,根本不需要防备。
对他们来说,齐熵如今跟黄花大闺女那是一样的。
有些话自然不好说给她听。
可是消息是她让去打听的,不说给她听似乎又不大好。
齐二郎不由纠结起来。
齐熵平时是最不喜欢这种扭扭捏捏的姿态的,见齐二郎不想说,干脆起身要去问跟他一起去青山寺的衙差。
齐二郎生怕那些衙差在她面前口无遮拦,忙将人拦住,遮遮掩掩的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