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然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拿起筐里的野菜。
一面帮着择菜，一面静静地等着周黑娃往下说。
周黑娃感慨地笑着，叹了口气。
“你年纪与我家秀兰相若，却事事能独当一面。”
“让我难免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
“要是没有了我护着。”
“真不知道秀兰她一个人能行么？”
舒然说，“周叔身体康健，还要长长久久陪着秀兰呢。”
“何必说这些丧气话。”
周黑娃说，“你还不懂。”
“为人父母者，难免为孩子的将来着想。”
“恨不得把她一辈子的事都考虑尽了。”
舒然笑道，“虽不敢说感同身受，但我能理解您的心情。”
周黑娃笑着长叹道，“所以我才想为她找个能托付终身的夫君。”
说罢，他自己摆了摆手，“话题扯远了。”
“说正事，这次那伍长进北地，咱们还得做两手准备。”
“一方面跟上次一样，里应外合蒙混过关。”
“另一方面就是要以防万一。”
舒然眉心微蹙，隐约意识到了周黑娃想做什么。
就听周黑娃语气平静道，“那伍长还带着许多兵。”
“万一有什么人撞破了咱们的秘密。”
“我觉得，还是一不做二不休，灭了口干净。”
舒然正色道，“不可。”
周黑娃坚持道，“我一个人动手就足够。”
“不需要连累其他人。”
“大家好不容易走到现在。”
“北地能如此安宁有序更是不容易。”
“就算为了我家秀兰。”
“我也不能让他们毁了北地的安宁！”
过去他事事优先想着自保，从不强出头。
甚至连自己的一身武功都不敢显露出来。
但如今情况早在不知不觉中变了。
北地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寂静无闻的北地。
也难怪周黑娃会一反常态，如此的破釜沉舟。
若是这次因为耕地惹来朝廷的怀疑。
势必重新派人接管北地。
到时候他的逃犯身份很可能会被发现。
他与女儿秀兰最后一块容身之所都会彻底失去。
舒然只得耐心解释，“虽然您从未跟我们这些小辈明说过。”
“过去您都经历过什么。”
“但我一直知道您是英雄好汉。”
“可现在不是咱们逞英雄的时候。”
周黑娃烦闷不已，“我知道这不是万全之策。”
“但是我赌不起啊！”
舒然道，“叔，您冷静点，听我说。”
“如果有士兵或者伍长本人，当真在北地失踪。”
“就算死不见尸。”
“朝廷一样会派人来详查的。”
周黑娃听着，烦躁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一些。
他抬头看着舒然，眼神透着无力的悲伤。
“那要怎么做才可以渡过这一次？”
舒然说，“有秦大人那边配合。”
“只要大家按我说的做，就不会有事。”
周黑娃定了定神，“真的一定能行吗？”
舒然神情淡然，“除此之外，咱们并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确认了周黑娃已经想通，不会冲动做傻事之后。
舒然站起来，最后说：
“从明日开始，大家就要慢慢做准备了。”
周黑娃点头答应，看上去有底气多了。
“放心吧。”
“你怎么安排，我家这一块绝对不拖后腿！”
下午，舒然还要去采集制茶的各色原料。
自从天气暖和起来，大山复苏，就有层出不穷的好东西冒出来。
白色的野草莓、红色的蛇莓果、各色初开的鲜花、新发的嫩叶嫩芽……
负责收集情报的舒荷，早几日前就盯上了一片野草莓。
掐着日子时常去看。
总算盼到青绿色不起眼的小果子一层一层，大都变成粉白色。
野草莓个头不大，滋味却不错。
舒子睿一边摘，一边往自己嘴里塞。
两个腮帮子鼓的像冬季转运坚果的松鼠。
舒荷伸手拍了他一把，“你少吃点吧。”
“制茶的原料都快被你吃光了！”
舒子睿含糊不清地说，“可是真的好好吃啊。”
“咱们都一个冬天都没见过水果了。”
舒荷小声反驳，“你怎么没见过？”
“年节时，不是还吃过大姐姐买来的橘子么！”
舒子睿懵了一下，“哦，我把那个给忘了。”
舒荷撇嘴，“你就装吧！”
舒子睿虽然贪吃野草莓，却不至于真的不知轻重。
接下来他就是只摘果子，而不再吃了。
舒然姐弟几个摘完了果子，送回家里。
这种野果娇嫩得很。
如果不赶紧处理就会腐坏，果香味就会大打折扣。
白姨娘急忙打了清水淘洗。
舒荷去生火，准备用灶台边轻微的热度将果子烘干。
这些事舒然都插不上手。
她眼看时间还早，就说，“我再去摘些桑叶。”
舒子睿急忙跟上，“大姐姐，我也要去！”
小舒晴不甘示弱，“晴儿也去。”
于是，舒然又带着两个小家伙出门了。
野桑林的位置，舒然去年就去过很多次，熟门熟路。
树上都是刚长出不久的桑叶，色泽嫩绿。
不过就算是最低处的叶子，也得舒然踮起脚尖才能勉强够到。
舒子睿和舒晴自然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舒晴仰头看了会儿树上，拽了拽哥哥的袖子。
“哥哥看那里，有什么一动一动的！”
舒子睿顺着看过去，仔细盯了片刻，“那不就是虫子么！”
正在摘桑叶的舒然被吓了一跳。
“虫？哪里有虫？”
舒晴给舒然指了一下上面，“虫子在那里。”
舒然确认自己身边没虫，松了口气，也抬头望去。
树叶交错之间，隐约可见一条暗绿色带着黑褐花纹的爬虫。
虫子所过之处，桑叶就留下空洞，应该是在进食。
舒然不确定地说，“这是蚕么？”
可是，北地刚开春没多久。
普通的野蚕，哪能长到成年人的大拇指那么粗？
而且竟然能平安的没有被鸟儿给吃掉。
虫子渐渐地从叶子中间爬出来，显露出整个身形。
舒然突然感觉胸口一击。
她蓦地看着那只形似桑蚕的肉虫子，眼睛亮了。
不会错！
这种感觉，就是她发现珍稀药材时候，才会出现的！
舒然挽起袖子，摆足了架势。
然而她说的却是：“舒子睿！上！捉住那只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