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凌也几乎同时转向舒然，像是有话要说。
两人四目相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都笑了。
凤凌道，“你先说吧。”
舒然再次郑重地行了一礼，说，“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之后你有什么事要我做的，也尽管开口。”
这救命之恩自然马虎不得，她理应拿出一个态度来。
凤凌依旧只是深深看着她，说，“你以后要注意安全。”
“莫要再一个人去这种危险的地方了。”
他又看向她肩上的背篓，“为了烧几件粗陶就把小命搭进去。”
“不值得。”
舒然眉心一皱。
她这个从没做过陶艺的人，为了烧出一件陶器费了多大功夫。
只有她自家人亲眼所见。
此刻听人说不值，尽管知道他初衷是为了她好。
但心里难免还是有些发刺。
舒子睿不服气地为姐姐说话，“粗陶怎么了？”
“我大姐姐能自己烧出陶器，就很厉害了！”
“刚才那样就是个意外！”
凤凌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我知道那是意外。”
“可我希望那样的意外不会再出现。”
舒子睿冲凤凌瞪眼，“就说了不是故意的么，你凶什么凶？！”
“凤三叔，不是我说你，大姐姐刚得救。”
“你不安慰就算了，还只顾着教训人！”
“你们大人总是这样自以为是！”
舒然叹气，“好了，都别吵了。”
她平静地向凤凌道，“下次我一定注意。”
“凤三叔慢走，我和子睿就先回去了。”
凤凌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进院子，即将关上大门。
他突然想起自己没说出口的话。
“那一下不管有没有提前演练。”
“我都有把握一定要接住你，绝不会让你掉下去。”
舒然双手一顿，依旧缓缓关上了门。
只是在门缝最后合上之际，她朝他笑了。
院子里，舒子睿斜眼瞅了瞅自家姐姐的表情，说：
“大姐姐这就原谅他了？”
舒然说，“本来就是人家救了我。”
“叫他说两句也是应该的，有什么原谅不原谅。”
舒子睿直撇嘴，大姐姐说谎！
明明下山的时候她还不大高兴呢！
家里留守的几人听见动静都跑了出来。
白姨娘拉了舒然，又去拉舒子睿。
见两个都全须全尾的，才勉强松了口气。
“大姑娘，你说你这怎么弄的浑身都是土！”
“是不是摔着了？可有哪磕着碰着了？”
舒子睿当即把舒然掉进坑里的事说了一遍。
白姨娘听了又是一阵苍天老爷的叫。
“我就说危险危险。”
“这天黑又在山里，要是被野兽盯上了怎么办！”
“还好凤三公子及时赶到，苍天保佑。”
舒子睿脱口道，“又不全是他一人的功劳！”
白姨娘侧目，“不是他还有谁？”
舒子睿看着他娘，一时语塞。
他能说，姨娘所说的野兽当时现场就有一个，名叫小灰灰。
而且还多亏了小灰灰跟凤三配合。
才让大姐姐得以成功脱困？
为了不吓着白姨娘，也为了守住他们几人的约定。
舒子睿硬是把这段最精彩的经过咽回了肚子里。
“其实，也没什么。”
他垂头丧气道，“就是凤三叔救的。”
舒荷和舒晴一左一右夹着舒然，让她回屋沐浴更衣。
舒子睿想跟着溜，却没走利索。
白姨娘此刻放下心来，剩余的火气都冲着儿子去：
“还有你！你跟我站住！”
“不吭一声就偷偷跑出去！我还得跟你算账！”
……
寒露时节，众人已经早早换上了皮毛里子的衣裳。
他们冒着寒冷守在室外搭建的土窑边，等着陶器出炉。
自打舒家用上了陶器之后。
其他人看见也有意效仿。
大家问过舒然的意见，商量之后，决定合力搭三个土窑。
就跟之前做的石磨子一样。
不需要太多，大家轮着够用就行了。
由舒然教大家怎么和陶泥，怎么造型。
至于烧陶用的陶土和柴火，谁的陶器谁去想办法。
今日轮到张娘子烧陶。
她本就是个热闹人，引得一群妇人孩子都围过来凑热闹。
借着土窑外侧的热度，张娘子还提前烘了两把野栗子。
大家边趁热剥栗子，边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张娘子说，“我烧的不多，就两个盆一个罐子。”
“三个碗两个杯子。”
“反正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些就够用了。”
老洪家媳妇笑道，“听舒大姑娘说，罐子最容易烧坏。”
“你只弄了一个，就不怕这次做不成？”
张娘子倒是很能看得开。
“怕什么？运气好了一次烧成功。”
“要是运气不好，下次你们谁家开窑，给我留个位置。”
“让我借宝地烧个罐子，能行不？”
众妇人都笑了，“行行行。”
“你张娘子开口了，还有谁会不给这点面子？”
恰逢舒然从附近经过。
妇人们看见，立刻叫住她。
“舒大姑娘又要去山里啊？”
舒然笑道，“是啊，才寒露就这么冷了。”
“霜降前后还不得下雪？”
“趁着如今还能出来逛，我就多走动走动。”
张娘子跑过去塞给舒然一把热烘烘的栗子。
“天冷，边走边吃，能暖手的。”
同来北地的这些人对舒然是由衷感激。
现如今大家有了御寒的房子、衣裳、被褥。
地窖里有了存粮，甚至还用上了陶制的器皿。
他们在北地的生活越来越有像样。
虽然流放的日子依然艰苦，与京城的繁华安逸远不可比。
但这情形在他们初来北地时，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
舒然向张娘子道了谢，揣着栗子走了。
然而她并没有往山里走。
而是七拐八绕地下了山。
舒然熟门熟路地走到一个隐蔽的地方。
马儿正在石壁旁吃草。
“小枣子，咱们该出发了。”
这匹马就是之前谭栓才给舒然用的。
一来二去，舒然跟马儿混熟了，干脆也给它起了个名字。
因为是通体枣红色，就取名小枣子。
小枣子暂停进食，打了个响鼻，又甩了几下尾巴。
舒然明白它这样就是同意了，便翻身上马。
“走吧，还是那个老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