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然下午一直在周家，教周秀兰如何染布。
完成任务后，她婉拒了周家父女留她吃饭的邀请。
出门抬头望去，竟然已经是暮色四合。
晚风微凉，从山的那边吹来，洗去一日的燥热。
住在山边就是有这点好处。
早晚都凉快得很。
舒然在路上站着吹了会儿风，看着远方的山头，不自觉嘴角噙笑、
说起来最近有好几日都没见过小灰灰了。
她有些想它，但并不怎么担心。
毕竟它不是独属于她的宠物。
它是她的伙伴，是自由自在的野狼，理应属于大山。
舒然想象了一下小灰灰现在的的生活。
正要回去，就听见了熟悉的低呜声。
舒然惊喜地转身，“小灰灰！”
第一眼，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但她确定小灰灰就在附近，眼睛继续搜寻。
小灰灰给舒然提示，又叫了两声。
这下子，舒然总算在一片树林深处看到了绿幽幽的狼眼。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阳光照耀不透的地方是黑乎乎的。
更显出狼的眼睛如两盏绿灯。
不对，怎么又多出来两盏？
舒然还在发愣时。
两匹野狼从暗处走出，出现在她面前。
体型看上去一大一小。
前面那个大的正是小灰灰。
后面那个比小灰灰略矮些，毛皮油光水滑，十分漂亮。
但它似乎有些羞于见人。
眼神不小心与舒然碰上时，就急忙挪开。
但实际上它还是在侧眼用余光打量着舒然。
舒然看着，只觉得有些好笑。
她在这匹陌生的狼身上并未感觉到杀气。
而且她也有信心，小灰灰一定会保护她。
“小灰灰，我还说你这几日跑到哪去了。”
“原来是交到了好朋友啊！”
小灰灰有些欢喜地看着舒然。
它向她仰头嗷呜两声，然后扭头舔舐身边那头狼。
两只狼互相蹭着彼此的脖颈，看上去缠绵缱绻。
舒然顿时明白了小灰灰想表达的意思。
“这位……”
“该不会是你娶的媳妇儿吧？”
答案正确，小灰灰高兴地叫唤一声。
毛茸茸的大尾巴与媳妇儿的大尾巴一起左右拍打。
舒然也很高兴。
小灰灰专门跑来给她介绍它家的新成员。
让她能亲眼见证这一刻，足以证明它对她的信任。
大路上说话不方便。
舒然领着两匹狼走到林子深处，给它们开了罐头和狗粮。
她对小灰灰的媳妇说：
“我想你们在山里整天吃野味，也不稀罕那个了。”
“就试试这个的吧。”
小灰灰欢快地叫了一声，又对媳妇叫了一声。
大概是在说这个好吃，示意媳妇先尝尝。
母狼吃了一口，反应跟小灰灰第一次吃时差不多。
舒然蹲下来，看着两匹狼大快朵颐。
心想，这神韵，这动作看着都极其相似。
果然不是一家狼不进一家门啊。
吃过了庆祝大餐，舒然绕道把它们送出营地。
“小灰灰，恭喜你娶了老婆啊。”
小灰灰;“嗷！”
舒然：“我听说狼只有一个伴侣，你以后可要好好待人家啊。”
小灰灰：“嗷呜！嗷！”
舒然：“小灰灰，你们俩要是有小狼了，我要做第一个看见它们的人类！”
小灰灰：“嗷呜呜！”
出营地走了一段，舒然就停下了，目送它们离去。
狼是群居的动物。
之前她遇到的小灰灰却是孤零零的一个。
它饿的皮包骨，必定是没有任何同伴可以帮它。
那时舒然就推测，小灰灰可能是因为什么缘故脱离了原有的狼群。
不过以后就好了。
小灰灰娶了媳妇，不再是孤零零的一匹孤狼。
以后它们还会有狼宝宝。
也许它们还能集结起其他狼，建立一个新的狼群。
舒然对小灰灰很有信心。
毕竟它那么高大威武，又那么聪明！
不过下一刻，她嘴角残存的笑意倏地收起。
转目盯着密林中的一个位置。
“那边地上有积水，躲那么久不动，不怕蚊子叮？”
一个人影从树干后闪身出来，表情有些尴尬。
“舒、舒姑娘，俺不是故意要躲起来偷看您。”
“实在是方才那情况实在太过，太过……”
他挠挠头，努力想了个合适的词，“不凡！”
舒然打量眼前这个黑脸汉子。
片刻，蹙眉发问，“你谁啊？”
黑脸汉子张大了嘴，似乎没料到舒然竟然没认出他。
“是俺啊，老谭！就那个谭栓才！”
“姑娘不记得了？”
舒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眼前的形象渐渐与她记忆中穿夜行衣戴面罩的人重合起来。
“啊……”
“是你啊，老坛酸菜！”
谭栓才知道自己不会再被当做可疑分子，松了口气。
连连点头道，“就是俺！”
“都见过两次了，俺以为姑娘至少能认得俺。”
舒然又打量了他一遍，“你这次换了装扮。”
“我第一次看见你的脸，当然认不出来了。”
谭栓才想想好像是这个么个道理。
摸了摸鼻子，没话说了。
舒然凉凉地瞥了他一眼，“现在你可以解释为什么跟踪我了。”
谭栓才急忙咧嘴赔笑，“不是跟踪，姑娘言重了。”
“是公子，叫俺请您过去说话。”
“结果，俺就碰巧看见姑娘跟狼说话。”
“怕打扰你们闲聊，俺就先躲起来了。”
闲聊？舒然默了默。
果然能跟着凤凌的，都不是啥正常人。
她抬眸问，“他不在营地么？还特地派你来传话？”
谭栓才做了个请的手势，“还真叫您说中了。”
“公子这会儿的确不在营地中。”
谭栓才在前面带路。
舒然看他穿着粗布衣裳，是流放犯人穿着常见的样式。
“你也在这次送来北地的流放犯人中？”
谭栓才面皮一紧，心里暗暗叫苦。
怎么这舒大姑娘每次提的问题都直击要害？
要不是公子走不开，交给他这差事。
他可半点不想跟这位姑奶奶独处。
事关重大，谭栓才出于保密本能是不想作答的。
但公子又有言在先，让他对舒大姑娘不必隐瞒扯谎。
舒大姑娘问什么，他回答什么就是了。
于是，谭栓才硬着头皮说，“……是。”
“正因如此，我才敢以真面目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