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云归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即使日光明烈璀璨，也无法照亮他眉目间那一层厚厚的阴鸷郁色。
但是很快，他的目光凝定在江银素脸上，那眼神太深，仿佛深不见底幽涧鬼域，带着阳光都无法驱散的阴霾。
江银素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睛快速垂了一下躲闪，但很快她就直接看向青年的眼睛，对上那片阴森诡谲的黑暗。
“怎么了？一直看着我不说话。”江银素朝他微微一笑，和往常一样温和柔软。
晏云归抬手抚上她的脸，温热的指腹摩挲着她微微上挑的眼尾：“没什么，你，你让我有些意外。”
“意外？”江银素问道：“哪里意外？”
晏云归眼瞧着自己将眼前这人的眼尾摩挲的微微发红，在漆黑的长睫尾端，仿佛胭脂遇水，他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声音低沉暗哑：“我以为，你遇到这种事，会直接拿了支票离开。”
江银素愣在原地，心跳陡然震动的厉害，整个人仿佛被这寥寥一语震碎了，粉身碎骨般的破碎。
她突然觉得自己在晏云归面前，仿佛被剥离了表层肌理和血肉，剔出了森森白骨，只剩下最深层最原始的本我。
这辈子晏云归是这么想的，那么上辈子呢？自己拿了钱离开，他……对于这件情是不是并不意外？
那他为什么会那样？明明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他为什么？
江银素微微睁大了眼睛，眸光深沉幽深，暗潮汹涌，有些不受控制的低声重复道：“你以为我会直接拿了支票离开，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想？”
晏云归不清楚江银素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绝望而又迷惘的表情？仿佛已经碎裂的瓷器，如何修复也无法还原最初的完好圆满。
不过他现在心情好的冒泡，美滋滋的都要上天了，像是有无数的蝴蝶飞进了他的胸膛里，在他的心脏周围欢呼起舞。因为江银素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离开自己，他猜错了。
晏云归把人抱到自己腿上，亲吻她被太阳晒得微微有些发烫的脸，一下接着一下，带着说不出来的柔情和溺爱，微微勾起的唇角，更满满的皆是骄矜飞扬的少年气。
“你问我为什么会这么想？因为……”晏云归突然收紧了环在江银素腰间的手臂，有些恶狠狠地咬住她的后颈，像是饿狼扑食似的，“因为你不相信我，因为江银素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大骗子。”
江银素的心脏依旧在震动，整个躯体仍然分崩离析般的破碎着。
与此同时，后颈传来微微的痛感，清楚的、鲜活的、带着生命洋溢的痛感。
晏云归只是稍稍用力，没有咬的很重，松开的时候仅仅留了一圈牙印，他满意的看着，又忍不住靠近过去亲了亲，才缓缓接上刚才说的话。
“我知道，你从来不相信我们能长久下去，觉得我们早晚会分开。江银素，你是不是觉得我以后会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富家千金，谁来看了都会说我和她很般配，说不定连以后生几个小孩都替我想好了。”
说到这里，晏云归有些气恼，怒其不争的瞪她：“胆小鬼！笨蛋！”
江银素一直觉得自己挺聪明的，审时度势，活得现实清醒而又自知，在危险有一丝一毫靠近的预兆时，便能快速做出最合适自己的决定，远离那份危险，努力保护着自己。八壹中文網
但是此时，晏云归说她是笨蛋。而她自己不知道，她这样看向晏云归的眼神，真的有些呆呆笨笨的，像是看着一片照向自己的光。
“你真的是我见过最笨的人，江银素，我不是你的父母，我永远都不会走，永远都在这里。我不会丢下你，我会记住你的生日，会把那天当成一年中最重要的一天。”
晏云归突然有些害羞，耳尖微微红了，低声道：“江银素这个名字，或许没有那么美的含义，但是对我来说，它就已经是最美好的，是馈赠，也是一场恩赐。”
江银素听的清清楚楚，一字一句入耳，铭刻般的在心底烙印上难以消退的深痕。
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好像有什么温暖无比的东西将她破损的身体，一块一块的弥补了起来，她好像再一次变得完整了。
双眸渐渐有些模糊，喉咙一阵阵发酸，密密麻麻的疼痛遍布全身，疼痛入骨。
她已然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把脸埋在晏云归的怀里，手臂紧紧搂住他的脖颈，像一个苟延残喘的死徒，狠狠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与此同时，江银素的心里骤然生出了一个恐怖强烈到、让她觉得害怕无措的念头。
这是被冷血本性和理智自我压制了太久太久的东西，是她前世今生，直到此时此刻都不敢正视的东西。
然而现在，它仿佛火山爆发一般，瞬间便将心底深处那层早已经摇摇欲坠的厚重冰墙淹没，然后轰然倒塌。
“晏云归……”
“晏云归……”
江银素不由得想起上辈子晏云归昏迷之后，他们聊天框里，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出现的消息。
那些字，以及其后的现实，此时像是一把刀，在割着她脑海中赖以生存的理智和清醒。
她从来不让自己后悔，也不想后悔，而她也没有资格后悔上辈子的事，她最后把晏云归害得昏迷不醒，那样不死不活的模样，她有什么资格会后悔？
事情做了就是做了。
可是现在，她清楚的感觉到一股悔意排山倒海而来，几乎要淹没她。
上辈子，她作茧自缚，她自作自受。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晏云归轻柔抚着她的长发，抚着她清瘦的后背，声音极低的在她耳边说：“嗯，我在，不要怕，我一直都在。”
他清楚的感觉到不断洇湿的衣服，将人抱得更紧，声音温柔的安慰她，哄着她：“别怕，我亲你好吗？一直亲你，到我们很老很老的时候，我也会在睡觉之前给你一个晚安吻，希望你每夜都是好梦。”
晏云归轻轻哄了江银素很久，才慢慢将人松开，捧起她的脸，吻干净她脸上残留的泪水，将她微乱的发丝整理好。
随后，青年闷声不响地捅破了他们之间，从上辈子开始就没有破开的那层窗户纸。
“江银素，我知道你说不出来，你也不敢说出来。怕说出来之后，一切都会改变。”晏云归轻轻笑了笑，清澈又干净，铺展在阳光蓝天下的干净：“你担心你说了以后，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你连转身离开的力气都会没有，没关系，我帮你说。江银素，我帮你说。”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一辈子都只爱你。”
江银素喜欢晏云归。
晏云归一辈子都只爱江银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