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圆饭在几人的齐心协力下，终于出锅。
因为之前的那头野猪，菜里的油水也很充足。
光是肉菜，就做了整整四样。
冬笋炖猪蹄，梅菜扣肉，辣椒炒肉还有一道老母鸡炖干蘑菇。
至于素菜，则是这个季节常见的时令蔬菜，像萝卜、白菜还有豌豆尖之类的。
搭配着农家自制的豆腐咸菜等，组合成了丰富的菜式。
这年头，不管是城镇还是乡下，大家伙儿肚子里其实都缺油水，馋肉得很。
味道顺着风，飘到了隔壁。
何兰花看着桌上没点油星的饭菜，再闻到隔壁传来的菜香，没有一点胃口。
陆远竹端着碗，目光不断瞅向他阿奶家里。
“娘，今天咋不去阿奶屋里吃饭了？”
听到陆远竹这话，何兰花彻底按耐不住脾气，一把将筷子拍到桌上。
指着陆远竹额头怒骂道：
“吃吃吃，就知道吃，跟你那废物爹一样，也是个小废物，你还认她是你阿奶呢，你没听见人家早上怎么赶咱们的吗？”
陆远竹被他娘吓到，愣愣地哭了起来。
陆西城沉默地看着何兰花作了一上午，这会儿见她居然骂起儿子来。
顾忌她还怀着身孕，好言好语劝道：
“好了，这年头谁家吃的不是这些，赶紧吃饭吧。”
何兰花听到他的声音，更加气愤，自己当初千挑万选，原以为陆西城是个有出息的，谁曾想，现在居然跟着他过这样的生活。
“你还好意思说，你看看大嫂他们，再看看你老娘，谁家和咱一样？”
陆西城拉过儿子，替他擦了擦眼泪，用失望的眼神看着何兰花。
“这些年我赚的钱虽然赶不上三弟，但至少和大哥挣的差不了多少，有一分我交给你一分，全攒在你手里，现在你问我为什么过得不如大哥家？”
何兰花眼神闪烁，不敢直视陆西城。
“兰花，你老实说，家里的钱你都用到哪儿了？”
哪怕知道今天这事儿瞒不下去了，何兰花张了张嘴，停顿许久，还是含糊道：
“我……我又不会乱用！”
陆西城越发失望起来，“既然没有乱用，那钱呢？”
陆西城不断的追问惹恼了何兰花，“我哥要去南边做生意，我把钱投进去了，指望你，我永远也吃不饱穿不暖，我就不能另寻财路了吗？”
陆西城之前就觉得奇怪，为什么同样的赚钱速度，他大哥还要多养一个孩子，都能过得比他好。
原来是这样！
居然是这样！
“你把家里的钱拿出去，和我商量过吗？”陆西城大声喝问。
这声音不小，在隔壁也听得很是清楚，盛青黛几人端着碗面面相觑。
“吃饭吃饭，别管他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徐春华说完，示意众人继续吃饭。
想到今天大嫂说的话，盛青黛和陆南城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吃惊。
何兰花居然是瞒着陆西城做的决定。
其实何兰花已经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如今被陆西城发现，她只能虚张声势，高声呛回去：
“那些钱我用了吗？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要不是你没用，我至于怀着孩子都不安心吗？”
年幼的陆远竹看到父母吵架，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双手抓住他爸的裤腿，哭喊道：
“我不去了，我不去阿奶家了，你们不要吵架了！”
陆西城将儿子抱起来，擦掉他脸上的眼泪。
他环顾一周，桌子上的菜素得没有一点荤菜。
一家人省吃俭用，甚至媳妇儿还带着孩子去他娘那里白吃白喝，到头来，却没攒下一分钱。
知道媳妇儿还怀着娃，陆西城平静下来，问：
“钱还能拿回来多少，去拿回来，做生意没那么容易，咱生孩子养孩子还得花钱，过两年远竹上学也需要钱。”
听到陆西城态度软化，何兰花反而强硬起来。
她可是为了这个家着想，靠地里刨食，一辈子也挣不了几个钱。
要不是小叔子不肯带上陆西城，她至于跑去和她娘家兄弟合伙吗？
何兰花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是是是，你哪里是信不过我哥，分明是信不过我，既然这样，我回娘家去，不在这里碍你的眼！”
撂下狠话，何兰花当真站起身往外走。
陆西城表情漠然，整个人有些颓唐，轻轻将儿子放到椅子上，细声说：“吃饭，菜快凉了。”
走出去段距离，何兰花偷偷转头，可身后哪里有陆西城的影子。
原本只是装装样子吓吓他，这下子，何兰花倒是被自己架在火上，下不来台了。八壹中文網
徐春华听到摔门的声音，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往日里虽然老二两口子也会吵架，可今天这样大的阵仗还是头一次。
盛青黛看出来，她婆婆想去隔壁看看，可今早婆婆才放下狠话，此时抹不开面子再主动凑上去。
“娘，去把远竹喊过来吧，他在家里吃习惯了，况且二哥他们吵架对小孩的影响也不太好。”
陆南城看出青黛想帮忙，但不大好插手，便径自帮她给娘找好理由。
既然有人递台阶，徐春华终于不再犹豫，放下碗直奔老二家。
院门突然被推开，陆西城还以为是何兰花回来了，结果发现是他娘。
他有些慌忙地放下碗，把椅子擦了擦递给徐春华，讷讷道：
“娘，你咋来了？”
徐春华没坐，看着桌上清汤寡水，连点热气都没有的两菜一汤，再看到她小孙子脸上的泪痕，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环视一周，徐春华拧紧眉头，“你媳妇儿呢？”
陆西城听到这话，整个人更加木讷，没敢回答他娘的问题。
想到刚才听到的摔门声，徐春华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问：
“你把兰花赶走了？”
陆西城还是沉默着，不敢抬头看徐春华的眼睛。
“你这……你这不孝子！兰花挺着个大肚子，大过年的你把她赶回娘家？赶紧的，不把你媳妇儿接回来，你就别认我这个娘！”
骂完不争气的儿子，徐春华蹲到陆远竹身旁，哄道：
“远竹啊，走，跟阿奶过去，咱不吃这些啊！”
她这个小孙子以往极为活泼，现在看到，却像是换了个人，安静得很。
“我不跟阿奶好，都怪阿奶，我娘才不要我！”陆远竹拍开徐春华的手，带着小哭音指责起她来。
在他看来，如果自己没说那句去阿奶家吃饭的话，他娘就不会和爸爸吵架。
垂着头闷不吭声的陆西城听到儿子这话，一下抬起头，语气严厉地教育道：
“远竹！你怎么和阿奶说话的？！”
徐春华的声音更大，指着陆西城的鼻子就骂：
“你这个当爹的还好意思说，没听见我刚才说的，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追你媳妇儿？”
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被亲娘当着儿子的面教训，陆西城多少有些挂不住面子。
陆西城搓了搓手，想到徐春华的催促，整个人都变得愁闷起来。
“娘，你吃饭了没，我把菜热热。”
见陆西城还在转移话题，徐春华质问道：
“你和你媳妇儿到底因为什么吵架？”
陆西城知道瞒不住，踌躇许久，还是在徐春华的目光下败下阵来，语气绝望地说：
“娘，我对不住你和爸，兰花她把这些年所有的积蓄，全都拿给她娘家兄弟了，说什么要去做生意。”
徐春华闻言，脑中一空，惶然问：
“你说啥？”
陆西城看到徐春华的反应，更加自责，眼眶泛了红，苦涩不已。
“没了，什么都没了，娘，兰花她这次错得过分，让她回娘家吃点苦头长长记性吧。”
徐春华后脑勺发麻，几次张嘴，却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