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丫头说话还挺冲的。”
“我们乡下人，说话都这样。”
男人上下打量她一番：“认识付明希吗？”
“谁？”
宁绯捏着绳子的手紧了紧。
如果她手里的书被他们发现了。
他们不会以为她也是同伙，栽脏一个名头给她吧？
“不认识？”
男人观察着她的表情。
“你有毛病啊！随便说一个人出来，我就要认识？”
“你……”
“干嘛，你想无缘无故的打人啊？我告诉你，我家三代贫农，根正苗红，是伟大的无产阶级，你敢动我？”
宁绯挺了挺胸膛。
后世难以启齿的身份。
如今可是骄傲和荣耀的象征！
“嗬，你这丫头，还真念过书？”
“那是，我一直记着主席同志的教导呢！”
“行了，大飞，回来吧！”
那边的同伙冲他喊了一声。
“嗯，这就来。”
大飞回应完，冲宁绯警告道：“小丫头，赶紧走，不该看的别看！”
“要不是你们在大街上，我还不想看呢！”
宁绯毫不客气的翻了翻白眼，说着转身就走。
“嘿，我这个暴脾气……”
大飞撸了撸胳膊上的袖子。
到底还是没有再叫住她。
这边，宁绯看似不紧不慢的走出了巷子。
实际上，胸腔里的一颗心早就跳个不停。
她在赌，赌他们对无产阶级的态度！
赌她自己越嚣张，他们越是不敢动她！
还好，她赌对了！
她就是一个普通人。
庸俗又没多大能力的普通人。
大环境如此，她做不到拯救别人，做什么救世主。
可是，想到自己手里，那些书上清秀的字迹，宁绯还是有点不忍心，悄悄的躲在墙后，回头看了一眼。
小红卫们张狂的笑着，把人羞辱打了一顿，就走了。
独留他一个人倒在门口，一动不动，犹如一条死狗一般。
付明希大概觉得，活着也不过如此了吧？
宁绯看了眼身边的书，觉得这一幕刺眼极了。
“小妹，你在这里干啥呢？”
宁红军看她缩在墙边角落里。
“太累了，蹲一下。”
宁绯站起来，看到他手里东西：“你买的什么？”
“鸡蛋糕。”
“给我。”
“只能给你一个。”
“两个都给我。”
“不行……”
“少废话！”
宁绯干脆一把抢过。
“诶，你干嘛，有个是我的！”
一人一个，他还没来得及吃呢！
“吵什么，大不了到时候再还你一个。”
宁绯确认那群小红卫走远了，才猫着身子跑出去。
悄悄把鸡蛋糕塞到付明希的手里，也顾不上脏不脏了。
“你……”
躺在泥坑里的付明希掀起眼皮。
“你，你加油，不要放弃。”
宁绯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睛。
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道：“黑暗总会过去，黎明总会到来的！”
“黑，黑暗会过去吗？”
付明希扯了扯流着血迹的嘴角：“黎明，真的，会到来吗？”
“会的，一定会的！”
宁绯坚定的点了点头。
像是被她的情绪所感染。
付明希笑了，他边笑边咳。
咳出了不少的血迹出来。
他顾不上擦，只是道：“谢谢你。”
谢谢你特意返回来安慰我。
宁绯：“我要走了。”
要是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嗯，再见。”
“对了，你的字，写的很好。”
宁绯想到了什么，回头小声道。
“谢谢。”
眼看她离去的小小的背影。
付明希蜷缩着手指，捏着两块鸡蛋糕，再次无声的笑了。
他想，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幕。
“你，你把鸡蛋糕给一个死人干啥？”
见宁绯回来了，宁红军立马表达不满。
“谁说他是死人了？”
“没死？”
刚才好像是还在动来着。
“当然没死了！”
“那他……”
“我做事有我做事的道理，就跟买肉一样，明白吗？”
“哦，明白了，你这是……”
“行了，知道就不用说出来了。”
宁绯赶紧打断他，生怕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也担心自己在他们心里的形象，一直就这样了！
“了解了，了解了。”
宁红军学到似的连连点头。
总要给别人一点甜头今后才更好占便宜嘛！
宁绯：“……”
果然，还是歪了。
“你人蹲下来点。”
宁绯冲他招了招手。
“干嘛？”
“叫你蹲就蹲。”
宁红军：“……”
腿还是往下蹲了点。
宁绯用尽全力，把地上的书放进他的背篓里。
宁红军只感觉背篓一沉，肩上的重担加剧：“你干啥？”
“帮我背书啊。”
“我为啥要帮你背？”
说着，他就要松下背篓。
“你是我二哥，你帮我背不应该吗？”
“可……”
“我这么小，你不会指望着我来背吧？”
说完，宁绯又继续道：“妈和姐都是女生，你就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你不会连背个背篓都不行吧？”
“……行吧。”
看宁绯怀疑的眼神。
宁红军只好默默的背了回去。
和宁梅吴小翠汇合之后。
中午，一家人为了庆祝分家，来到了国营饭店，极为奢侈的一人点了一碗面。
这个时候的面条两毛钱一碗。
四个人，那就是将近一块钱的花费！
吴小翠付钱的时候心痛的要死。
这都可以买一斤肉了……
还好，国营饭店的面没有让他们失望。
一大海碗，分量十足，上面还有菜有肉！
这份量扎实到什么地步呢？
宁绯一个人居然都没吃完。
分了些给宁红军，可把宁红军高兴坏了，还以为是帮小妹背书得的好处呢！
“呜，好吃，真的太好吃了！”
宁红军埋头吃的狼吞虎咽的。
宁绯皱眉：“斯文点，又没人跟你抢。”
宁梅一脸嫌弃：“在外面能别跟八辈子没吃过东西似的吗？丢人现眼！”
“你妹你姐说的对，你注意点。”
大口吸溜的吴小翠敲了敲他的碗。
宁红军：“……”
怎么都说我？
我身上是有癞子吗？
但在全家的声讨下，他还是被迫放慢了速度。
刚从公社回来。
村里就有人来打听。
“小翠，听说你们分家了？”
“是啊，这不啥都没有，就去置办了点。”
“你们应该分了不少钱吧？”
“啥钱啊，家里压根就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