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候的人口流动和密度不像后世那么大，有利于疫情的控制。但这时候的短板是医疗水平普遍低下，还有就是物资的紧缺，常识的匮乏。
林桑在后世以企业的名义参加过一些捐赠活动，所以这回她除了能提供一些物资，还能给官衙提几条不错的建议。
其中一条就是水源问题。
这时候的给水排水都还是野蛮生存的状态，病人的生活和排泄都在江河溪井中，甚至有病逝之人直接倒在水里。一旦有瘟疫爆发，水源随时会被感染。
而百姓取水也是一样随意，大家还没有将水烧开后再饮用的习惯。林桑没忘了，她刚穿来的时候，虚得就要咽气，还被长子灌了碗凉水。
这几个隐患一提，官老爷们都沉默了。
何户曹是管民生的，他低声嘀咕了两句，抬头问林桑：“林东家，我们都知道你说得没错，可几千年来，百姓不都这么过的吗？”
存在的不一定合理，可他没见过其他的可能，也无法想象。
在座只有杨司马参观过钱家的给排水系统，他心中一动，脱口道：“莫非是像贵府一样，用竹管从山上接泉水入宅？”
这是个大胆的新思路，大家齐齐一怔，都向林桑看来。
林桑摇头：“这个方法适合屋子离泉水近的庄户人家，但不适用镇上百姓。这段时间钱三叔不是带人找到许多水源吗，我的建议是索性疏通漕浚，将水源整合起来，分区域建水库，沉淀消毒后，再往百姓家里输送。”
这话一出，大家就不只是发怔了，简直是虎躯一震。
点子一骑绝尘，绝对超越了这个时代。别说睦州或是吴越，就是放眼整个神州，也是绝无仅有。
所以需要投入的人力财力也是一骑绝尘的，大家都顾不上研究林东家的超级脑子是怎么长的，尽在算账了。
说到民生何户曹是专业的，他掰着手指算半天，不知道算没算明白。他还大着胆子问林桑：“这给水的主意有了，那排水要怎么解决？”
杨司马听了都想锤他，一个给水还不知何时能实现呢，还想同步实现排水？要不是眼前有座铜山，他们连幻象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这边林桑也在思索，如果放在后世，给排水和电力都是国家统一的市政系统，财力人力消耗巨大，一提出来就会被朝廷毙了。虽说吴越国富庶，但也经不住这样造。
不过眼下她有了更好的方法。
林桑话语自信：“这排水比给水的工程要好解决，家家只需要一套沼气系统，所有的生活废水都能变废为宝，再也不会污染河道水源。”
这次杨司马懂了，沼气系统他也参观过，原理简单，设备也不复杂，连他老娘都能闹明白。而且就像林东家说的，变废为宝是关键。
杨司马相当意动，何护曹考虑的是实操性。
“这个提案利国利民，固然是好的。但沼气设备再好，百姓没见识过，一开始怕是不肯花钱购买。”
这倒也是，林桑觉得换作是她，也不会花钱买个自己不了解的玩意儿。她想了想道：“那就在镇上修一间样板间，让百姓参观体验。官衙再出一套政策，若是在半年时间内购买安装的，官方出一部分补助，过期不候。”
这个主意是真好，何护曹不由地点头，他好像也被说服了。
只要官府肯带头号召，总能轻易在民间掀起一股热潮。而且还来了招限时优惠，效率上也有了保障。
沼气和管道安装的工程队隶属东山集团，陶窑最初却是周家的产业。林桑一开始跟周家签了书契，合作了一段时间，双方都觉得能建立长期的信任和扶持，所以上个月在李法曹手里重新登记造册。
林桑依旧持股三层。
这件事李法曹知道，林桑也无意隐瞒其他几位。她大概讲了事情经过，还表示愿意配合政府提供相应优惠。
“我会跟周东家父子商量，免费赞助建造样板间，而且在政府扶持期间安装沼气设备的百姓，同时能享有厂家的优惠。”
这是利国利民的良性工程，为表对政府的支持，从设备到安装，她都愿意让出一部分利润。
她这样当众表态太容易拉好感度了，手握睦州财政大权的银曹大人也表示服气，他低声跟刘兵曹咬耳朵。
“怪不得咱司马爷赞林东家是女中豪杰，这不但会抓贼，生意也做得好，办起事情来比男人还爽利。”
她要是不主动提，他们也不知道这一茬。现在大家知道了，却没人觉得眼红。林东家提议安装沼气工程，最终的获利方当然是东山集团。但她就是有这个本事，永远不会让事情单方受益，总能将利益几方最大化。
因为从沼气到沼渣都是变废为宝的好东西，百姓看上去要花钱建设，实则在家里埋了一只小宝库，产生的沼气能烧水做饭，沼液沼渣能喂牲口做肥料，自家若用不上还能卖钱。
等事情成了，百姓和朝廷同样是受益方，他们身为父母官的自然也在受益范围内。林东家为了平衡三方的关系，还主动提出让利，不行了，再聊下去刘兵曹又要泪洒当场。
杨司马也被激起了豪情，他拍板道：“我看这样，沼气样板间就修在府衙内，这钱不能再让林东家出，就从本府的俸禄中扣。”
最后一句是对陈银曹说的。
刘兵曹正热泪涟涟，情绪一上头，他也收不住了，一下站起身大声喊道：“怎么能让司马爷一个人出，还有我呢——”
李主簿听得热血澎湃，他大声附和：“还有我，我俸禄不高，但也愿出一份力！”
薪水最微薄的主簿都发话了，接下来法曹、仓曹还有士曹纷纷表态，陈银曹相当无奈。
哪家衙门能出这样的诡异事，每位官爷都冲着他主动要求扣去下个月薪俸，他能怎么样，只好随大流喽。
陈银曹叹口气：“还有下官——”
话没说完，官爷们一阵欢呼。
能把持一州财政大权的都是抠门的主，陈银曹的抠门又在一般银曹之上。如今连他也表了态，灾民当前，这才叫众志成城。
林桑既感动又好笑：“各位大人不必如此，其实，在府衙定制一套沼气设备，费用真的没有大家想象那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