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桑这一声让司马爷掉马了,杨家母子做好了心理准备。
杨司马忙着将栽下去的乡民一个个拔起来,杨老太已经敏捷地闪开身子。
“大闺女,我一直惦记着你,早想来看看。也不知道你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家里都好吗?”
她一下闪到林桑身边,很自然地挽起林桑胳膊。
老太太的话匣一打开根本收不住,那熟稔的亲热林桑简直不懂要怎么接,只能一个劲点头:“好,托大娘的福,我家里一切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要是谁敢欺负你可一定不能委屈着。”杨老太觉得满意,紧紧握着林桑的手。
这是来给自己撑腰的?
林桑觉得老太太刚才听了她那番话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是穿成了寡妇不假,可她不是受气款的。一个现代灵魂跑到这个时代来被人虐,她苟得住穿越大神都不答应。
但林桑挡不住司马娘的过度脑补,为了帮她,老太太将排面给得足足的。
周围像春笋般被司马爷拔起的乡民个个看傻了眼。
这是司马娘吗,怎么看着更像钱大嫂的娘啊。不对,钱大嫂的亲娘只会暴力耍赖拿捏亲闺女,哪里会这样嘘寒问暖。
“钱大嫂帮司马娘抓过贼,怪不得在贵人跟前这样有脸面。”有人恍过神来。
“是了,当时朝廷还赏了二十两银呢,没看见钱大嫂一家日子越过越宽松。”
有记忆力好的乡亲想起了那锭闪瞎眼睛的银锭,当初还觉得挺不可置信,现在只觉得银子晃眼睛,得贵人看中的面子更耀眼。
那贼子简直是送上门的贵人,钱大嫂抓贼后的人生节节攀升啊,有几道本来还带着点嫉恨的眼神都默默垂了下去。
罢罢,这秀才娘子上有秀才公保佑,下有司马娘护着,以后还是别招惹吧。
听到有人这样说话,铁杆邻居加铁杆粉的狗子娘忍不住了。
“钱大嫂凭自己的本事抓贼,可得到府衙赏赐也没吃独食啊,我们家里的鸡鸭蚕种,还有现在每天换铜钱的瓜菜都是哪里来的?”
她最见不得这种又占人便宜,又见不得人好的蹄子。钱大嫂要不是自家过得好了,拿什么拉拔乡亲?
“对对,我家里两个小子,每天能在钱家挣一二十文呢,以前庄稼汉哪里摸过铜钱?”说话的是小川兄弟两个的娘。
一时间嘀嘀咕咕,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酸话,也有人一心护着她。自家人自然是心生安慰,钱老太就是其中一个。
老大媳妇摊上这样的爹娘,苦了这些年,相公还早逝了。可她自己立得住,硬是将苦日子越过越好。她觉得老大一家今后苦难都过去了吧。
她觉得欣慰,家里的孩子们自是一脸崇敬,钱家其他亲族也是将欢喜写在脸上。
钱家大儿媳得贵人赏识,四舍五入一下这也是钱家全族的荣誉嘛。其实再四舍五入下去,这事也能让全村人挨到荣耀的边。
起码其他村子不能像他们钱家村,能让司马爷亲自光顾。
全村人的窃窃声林桑都没落下,但此刻眼神中心的林桑却顾不上回应这些,她看雪一直在下,总不能将司马母子晾在雪地里。
林桑不知道司马爷下访村庄的目的,但她觉得时机正好,眼下正有一件大事要向上汇报:“司马大人,说到罪行,我们村里正有一桩事要报官,请司马和大娘随我们去祠堂一趟吧。”
对啊,祠堂里还有个想要送官的吴大呢,关着这个祸害,全村人都觉得不安,祈福的时候祠堂也没断了看守,现在钱二正带人在那里。
钱柜是一村之长又是苦主,林桑向杨司马介绍了自己公爹。
去祠堂的路上,杨司马将吴大半夜行凶之事了解了个大概。这位睦州的父母官简直遏不住怒火,林桑觉得他今天没戴官帽的头发丝都要炸了。
但他是一州之长,案件没定性之前不能公开表明态度。
杨谦忍耐着,身为司马娘的杨老太就没这个顾虑了。“岂有此理,这是谋害人命!”她安慰利桑一家,“你们放心,这个事情官衙一定不会不管。”
杨司马一路听了林桑的完整阐述,再参考证据的采取和留存,只要钱家说的不是假话,他心里对案件是有判断的。
但他还想再听听嫌犯怎么说。
吴大在祠堂被关了三天,倒是没怎么被剥夺人权。
轮值的乡民分作三班不错眼地盯着他,以防他逃跑或是再作恶,他除了不能出祠堂,其他一切行动自如。
他家里婆娘来闹过,破口大骂钱家要治死她男人,但是没什么用,她以前万试万灵的拿捏大法失效了,在祠堂看守的大多是钱家族人,一个个心像铁打的一样。
吴家的大儿子行动不便,大儿媳倒是跟着来祠堂一起叫骂过,但都被钱三带人扫了回去。
钱三他们最忌惮的那个小儿子,每次都悄悄出现,静静地听钱三跟他说明情况。没人能从他那张标准的憨厚脸上看出丁点想法。
吴有材没有闹事,族里的太爷也管不了这个,吴大婆娘没办法,闹腾够了还得回家做饭,再抹着眼泪给老伴送来。
吴家女眷适合当众闹事,男子却喜欢躲在暗处行事。
今天村里放灯祈福吴家是知道的,以前不管钱里长号召村里做点什么,吴家从来都不买账,更别说如今了。所以吴家是两个村唯一没有参加祈福的人家,既没放灯,也没烧桔梗。
但他们消息很灵通,知道村里成功求到了雪,还知道司马老爷来了。
吴有材拦下打算趁机大闹祠堂的亲娘,平静道:“娘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计较。”他只请了二太爷跟他一起去祠堂。
他们赶到时杨司马已经开审。
这里不是府衙,一应软硬件都不具备,而且还不在开衙时间内,所以不算正式堂审。杨司马坐在临时布置的案头,让两位当事人各自陈述事发经过。
钱柜这两天黝黑的脸色都因失血白了许多,他头裹纱布,老老实实跪着陈述。杨司马今天没带主簿,边听边亲自记录。
轮到吴大时,他狠狠磕了个头。
“司马老爷,我冤枉啊——”他眼泪说来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