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发现屏风上似乎有一个影子在移动。“皇上您看!”
刹那间反应过来,此时屏风后只有方楚楚一人,若是有人在移动,岂不是……夜凌旭慌张起身,绊倒了脚边的椅子也来不及去扶,如毛头小子一样跑到屏风后面,见自己起身坐在床边的方楚楚,又惊又喜,“楚楚,你醒了?”
方楚楚迷茫的看着夜凌旭,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足足昏迷了七日,指了指嗓子示意自己口渴想要喝水。慕裴随后走到屏风后,见榻上的她虽然还是紧闭双眸,可至少坐起来了。只见她长睫在眼帘下映出一片小小的阴影,显得楚楚动人。“你醒了?”
慕裴还不知道现在的方楚楚嗓子坏了,轻声问道。方楚楚低头不言语,慕裴又忍不住问了两遍,终究还是倒茶进来的夜凌旭替她回答道:“楚楚不能说话了,不过我相信这只是暂时的。”
“什么!”
简单的一句话,却在慕裴心中掀起万丈波澜,“什么,她不能说话了,为什么,是你的原因吗?”
慕裴一口气问出许多问题,片刻后才察觉自己失礼了。关心则乱,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怪不得,上次离开跟方楚楚告别的时候,她只言片语都未对自己说过。当时他只以为她是伤心苏卿阳的事情不想与他说话,现在看来,在能时候她嗓子就已经不行了。转身,恶狠狠的瞪着边上的夜凌旭,若不是他手中端着要给方楚楚喝的茶水,只怕他早已一拳迎上去了。管他是什么卫国皇上,只要他伤害了楚楚,不管他是什么人,慕裴都不会放过他。不是没有瞧见两人之间的争锋相对,可是方楚楚现在大病初愈,乏得很。挥挥手,“我想睡一会儿,你们先出去好吗?”
两个男人见状倒是一致的点点头,前后离开。这一夜,神经紧绷的众人总算是能好好休息一晚了,只是,慕裴一个人站在窗前,看着外面被雪光映照下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燕国公主到何处了?”
“再有两日就进幽州城了。”
黑夜中一个黑色影子隐匿在暗处,低声回答着慕裴的问题。慕裴挥挥手,那人也不知是消失了还是隐匿得更深了,目光所及之处,已经看不见此人的身影。两日来,慕裴曾无数次委婉的问过方楚楚,要不要在燕国公主来到之前同她一起回齐国。“湘南王现在也在赶来的路上,不过他老人家身子骨不如从前了,加上天寒地冻,路滑走得慢。若是我们现在启程,应该能在路上和他汇合。”
可是每每提到这件事,方楚楚不是沉默就是摇头,搞得慕裴也无计可施。慕裴不知道,方楚楚是在等,等这位燕国公主到来后,看夜凌旭是什么态度,再决定她的去留。在昏迷的这几日中,她不是没有知觉的,她能听到众人说话,只是不管如何她就是睁不开眼睛醒不过来。所以,夜凌旭那番只要她不要江山社稷的话她听得明明白白,虽说有些不可相信,但是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希望,她也想去相信他一次。只是这一次,恐怕方楚楚真的要失望了。燕国公主已经抵达幽州城,在城东的别苑住下,只差钦天监选一个上好日子便可大婚。皇宫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上下打扫,高挂红绸。所有宫女太监皆月银增倍,就连她宫中的宫女太监,每人也分得春夏秋冬四季衣裳各一套。燕国来使更是繁多,幽州城内也是人人高兴,毕竟皇上迎后,这可是举国上下的大事。采纳、订盟、纳征、议期……一系列的事情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完成,而那位传闻中的楚国公主,也在今日即将入住椒房殿,有史以来皇后身份的象征。除了方楚楚的未央宫,整个皇宫都是一片喜庆,张灯结彩,修葺一新,只为迎接他们真正的女主人——皇后娘娘,燕国公主的到来。曾经方楚楚身为太子妃的时候,以为自己距离皇后不过一步之遥,也坚信夜凌旭不会辜负她。可是没想到……听说,燕国陪嫁了整整三百箱嫁妆,还有城池十座,步兵五万;听说,燕国公主爱美,特意请了当世最出名的绣娘,在几月之内缝制了一件独一无二的嫁衣。上面缀满价值千金的夜明珠,就算在白天也是熠熠生辉;听说,夜凌旭为了迎接燕国公主,特意命人赶制了各色布匹,帷帐、被褥、枕面……甚至连新人脚下踩过的缎面,也要极好的;听说……听说得太多,方楚楚仿佛已经麻木了,整日目不转睛的望着殿门口,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会从殿外走入,牵着她的手告诉她:“我们远走高飞,不问世事。”
可是幻想终究是幻想,连倚兰都被调走了,现在整座未央宫内,除了方楚楚便只剩下慕裴和他的人手。想起自己时疫时夜凌旭那么体贴细微的照顾自己,看着自己的手心,曾经他不顾感染时疫紧握自己的双手。如今,时疫已然褪去,可是掌心的温度却消失不见了。“难道江山社稷,真的这般重要?”
方楚楚在心中扪心自问,可是连她自己也会选择前者,又怎么能怪夜凌旭呢?“明日就是他们大婚之日,卫国举国上下欢庆三日,夜凌旭大赦天下,众人都在开心,唯独你。”
慕裴看方楚楚盯着殿门口已经好几日了,不眠不休,似垂死之人在做最后的挣扎。闻言,方楚楚转身,看着将黒的夜,点燃了案上的烛火。提笔,在上面写下:那又何妨,我相信他会来给我一个解释。“你这是在自欺欺人。”
慕裴见她强忍痛苦的笑,终是忍不住拆穿了她,如果再让她这样下去,只怕情况会比时疫的时候来得更早。身体病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病了,无药可医。方楚楚坐在案桌边上微微一笑,烛火映在她脸上,更显得她一双清莹的眸子潋滟动人。连窗外的夜色,也无法比拟。只是那笑,那过勉强,太过落寞。她不求别的,只求他能来给她一个解释,只求他能来看她一眼,便足以让她有继续在这皇宫中生存下去的动力。爱得如此卑微。只是此刻,夜凌旭亦是同样失魂落魄,站在窗前,看着今年冬天难得的一次月亮,连勉强一笑都无法做到。在为方楚楚诊治时疫的时候,慕裴带来的其中一名大夫主动找上夜凌旭,“皇上,恕草民直言,您怕是中毒已深,若是信得过草民,可否让草民给您把把脉?”
“胡说八道!”
杨荣在一旁训斥道:“皇上龙体安康,岂容你在这里胡说八道。”
别说别人了,夜凌旭第一个不相信,自己从小在军中锻炼,怎么可能会有身体不好这一说。“如果你是想要钱财,治好楚楚之后,随意开价。”
民间大夫一阵摇头,“皇上不信草民也罢,可是不超三日,您一定会七窍流血,到时候只怕就完了。”
“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赶出皇宫!”
杨荣怒声道,转头看着夜凌旭,见他面色阴沉,“皇上别听此人信口雌黄。”
“恩。”
夜凌旭当时并未当回事,可是不到三日,有一晚他在照顾方楚楚的时候,忽然感觉双眼一疼,等他伸手一摸,一脸鲜血不知从何而来。而眼前已是一片猩红,连方楚楚的容颜都看不清了。双眸流下妖异的鲜血,若不是慕裴进来看见,只怕他就这样死在了方楚楚前面。而后,请来那名民间大夫,诊断后夜凌旭才得知,自己真是中了毒——情毒。传闻此毒只会经男女之事传给对方,如果他中毒已深,那方楚楚……“不瞒皇上说,娘娘的确也中毒了,只是此次的时疫恰好以毒攻毒消了她的情毒。因此现在,娘娘是无碍了,只是皇上您……”“朕还有多少时日?”
民间大夫思量片刻,“好生安养或许还有几年可活,若情绪波动太甚,只怕这几个月便会命丧黄泉。”